她点点头:“他定是觉得若非自己贪玩拉上我,我也不必遭罪,这样也好,他能静下心来。”她顿了顿,手指轻轻摩挲书页,略显粗粝的纸张磨得她指尖痒痒:“可是,这件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孟闻缇合上书,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素日里藏着光的眼睛现下如同波澜不惊的青禹湖水,没有一丝涟漪:“你觉得杜曜云是个什么样的人?”
“杜公子?”涟娘疑惑她的突然发问,努力思考:“杜公子是翩翩君子,待人一向温和有礼,是个大好人。”
更何况,他还救了郡主你啊。
最后一句话,涟娘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那你觉得季眠是个什么样的人?”
涟娘皱眉,觉得孟闻缇今日是真的很反常。她撇撇嘴道:“季公子少年老成,婢子好似不常见他笑。我记得郡主读书时总提到的那句话,‘君子矜而不争’,虽然我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季公子是郡主口中那种克己复礼之人。”
孟闻缇闻言便笑:“都是君子,他们两个人有何不同?”
涟娘被问住了。
是啊,都是君子,有何不同呢?
孟闻缇没有等她回答,又自顾自问道:“阿弟现在在做什么?”
“世子方才和季公子在温书,现在许是在练剑。”
季眠会来,她不觉得意外,毕竟两个人早已经约好了;可是季眠来了,她也觉得奇怪,她都这副模样了,他倒是一点也不关心景昭侯府会不会整得鸡飞狗跳。
好没有人情味呢。
孟闻练院子很大,供两个人日常操练压根不在话下,她领着涟娘偷偷潜进了院子,果真瞧见两个人提着木剑一来一往。
她躲在树后,瞧得仔细。
季眠今日换了身利落白衣,比平日更像文弱书生,可此时他把着木剑抵挡孟闻练的攻势,动作利索又有力度。
且不说孟闻练读书如何,单剑术而言,他也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他招式狠厉,剑剑逼人,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同窗挚友而留有余地,而季眠似乎并没有进攻的欲望,只是一味地提剑抵御他的攻击。
想来是季眠的态度惹急了孟闻练,他下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剑劈过去的时候却又被季眠堪堪挡住。
正当两个人较劲之时,孟闻练突然发现躲在树后的孟闻缇,手中的剑一松,大喜道:“阿姐,你怎么来了?”
季眠闻言,又感受到自己剑柄处的压力减轻,不由撤开踩地抵御冲力的右脚回头去望孟闻缇,不料孟闻练借机挥剑击飞了季眠手中的木剑。
季眠一凛,偏头躲过孟闻练的招式,然后翻身拾起自己被劈落的剑,顺势左脚一扫踢向孟闻练的脚踝。
孟闻练只觉得踝关节一疼,直直单膝跪下,再回神时季眠的木剑已然抵在他脖颈处。
季眠居高临下,目色沉寂,从容开口说道:“世子比剑时还是安静些好。”
站在树后的孟闻缇看直了眼,她原以为京中人对季眠的夸赞空有其词,却没想到她以为的读书人,手握利剑又是另一番模样。
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她。
她从树后走出来,遥遥地冲季眠巧笑,而少年只是抿嘴象征性地回了一个礼。
孟闻缇上前,用手中团扇扇柄轻敲孟闻练的头,戏谑道:“使诈竟然还能输,走出去别说是父亲的儿子,我都替你丢人。”
孟闻练摸摸头,不服气地瞪了她一眼:“季兄只守不攻,我如何知道他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确实如此,季眠出招保守,与之比试之人尚且窥不出门道,更不用说外人。
尽管今日一见,她也瞧不出季眠的真本事。
“季公子那是让着你,真当自己了不得了?”她轻声嘲弄,多少带了点试探的意味。
季眠看着面前玩笑的姐弟俩,和气道:“郡主身体好些了?”
孟闻缇一愣,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盈盈道:“季小郎君关心我?”
季眠后退半步,恭敬行礼回应,语气淡得听不出一点情绪:“郡主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