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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一会儿,下人们就陆陆续续地端上了一桌子的菜品。紧接着,这宾主刚才落座,朱闻便率先端起酒杯来问道:“封大人,咱们先敬杨大人一杯,如何?”
“在下从不饮酒!”于封充开口之前,杨令源即将杯子往前一推道,“朱大人,您既然是本郡的刑曹,那您且先与在下说说,这李循大人到底因犯了何罪而非要被押解到刑部去候审啊?”
一听此话,朱闻遂一边将伸于半空中端酒的手给缩了回去,一边在支支吾吾的同时,又斜眼瞄了一下上司。
此时的封充不知是故意装着没听见,还是神游到了天外,总之,竟是连眼神都没有回复给属下一个。
“封大人,你这是要下官去坐蜡吗?”把嘴一咧的朱闻心想,“那李循之事分明就是你交代去办的。如今有人问起了却给我装傻充愣地来个‘姜太公稳坐钓鱼台’,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想归想,可也知道这两边都是自己得罪不起之人的他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因李大人的事情过于复杂,所……所以就只能交到上面去处置了。”
“好嘛!竟还想跟我绕弯子?”杨令源心想,“看来你朱大人的花花肠子也不少啊!想这样稀里糊涂地就把我给打发了,怕你还有点儿不清醒,还在痴人说梦,是吧?”
想到此处,杨令源遂不客气地问道:“朱大人,那在下很有兴趣了解一下,这金山郡擅自增加赋税之事若按照我大隋的律令来论,则又该以何罪进行议处啊?”
“这……这个嘛……”平常擅于摇舌鼓唇的朱闻顿时语塞,焦头烂额之下跌坐回了座位不说,杯子里的酒还因此而差点儿全都洒了。为何会如此紧张呢?只因谙熟律条的他知道这擅征赋税一事非同小可,搞不好是要人头落地的,如果再被安上一个‘逼民造反’的罪名,那离满门抄斩怕也就只近不远了,故而,他是既不能也不敢回答对方的提问。而在被对方的问题戳中了要害的同时,之所以不得不仍然和封充沆瀣一气,究其原因乃是他深知“既已上了贼船便休想再轻易地下去”这一道理。
听了杨令源话的封充当即“啪”地一下将酒杯摔在了地上嚷嚷道:“朱大人,我看你就不要再抱什么幻想了,这个不识抬举的混账小子看来是铁了心要与吾等作对为敌的!”
原来,这封充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他明面上同意和对方谈判,暗地里却做着不少的小动作,当下的一幕即是其精心导演的一出,唱的自然还是那令人再熟悉不过的《鸿门宴》重头戏。
“看来你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既如此,那就休怪我封某人心狠手辣,来人呐!”于封充大叫的同时,十几个手握家伙且面带杀气的郡守府护卫即从外面冲了进来,接着,更是将现场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封大人,您这是早有预谋啊?”扫视了一圈的杨令源从容不迫地问道。
“只能怪你自己找死!”很有些得意的封充旋即指着对方叫嚣道,“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
原来,封充等人虽没有亲眼见过,但对被士兵们吹得神乎其神的‘武神’之名还是有所忌惮的,于是,他们便精心准备了这场“鸿门宴”,目的即是要在灌醉了之后再将杨令源抓起来以过了眼前的这关。而若要是想硬干的话,则可能于正堂之上便动手了。不过,让其没有料到的是,宴席虽开却未能达到预设的目的,只因对方从一开始就拒绝饮酒,且还提出了一系列的尖锐问题。于是,再也沉不住气的封充遂在恼羞成怒之下选择了直接动用武力这一条。
杨令源一见,明白已到“图穷匕首见”之时,因此,也就“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都死到临头了……还笑个什么?”被对方的笑搞得有点儿不自在的封充于是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嗔怪道。
“我笑你不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居然就敢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暗算你杨爷?”杨令源突然止住了笑,接着,更是一脸狠劲儿地教训道,“本来答应谈判乃是想给一次从宽发落的机会与你,却不料尔等竟是如此地不知道珍惜……”
“废话少说!姓杨的,你可要想好了,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下一条生路来。”那长满横肉的一侧脸颊于抽搐起来的同时,冷笑了两声的封充竟当面威胁道,“要不然,立马打发了你回老家!”
“说得好!来人呐!”杨令源大喊一声道,“把这个肚子里不知装了多少老百姓血汗的贪婪之徒给我送回到其老家去!”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杂乱脚步声和封充等人逐渐显露出来的疑惑神情,罗烈带着一队士兵于闯入之后,即直接把整个花厅给围了。
“罗大人,你来得正好,赶快将这个朝廷的反贼给本官拿下!”见来的是罗烈,封充便立马叫嚷着要其抓住杨令源。可是,紧接着发生的一幕却让他如突然坠到了雾里一般。
只见当时,罗烈上前向杨令源施礼道:“外面的一切末将均已办妥,就等大人您的一句话了,是当下就把这帮子贪官污吏给抓捕了,还是……”
这突如其来的戏剧性场景使封充于瞬间便懵了,眼冒金星不说,更因自身的肥胖而喘不上气。使劲儿拽了拽衣领,试图再说些什么的他却又突然感到了一阵难耐的口干舌燥。于是,抓起桌上的酒壶于“咕咚咕咚”地喝下大半瓶子“绵州佳酿”之后,将嘴一抹之际,他即质问道:“罗烈,你也想跟着这姓杨的造反么?你们是何时勾结在一起的啊?”
“你说得对!”罗烈争锋相对地答道,“我就是要造你们那些贪官污吏的反!李大人多好的一个官,之所以被下了大狱不就是因为他不愿意与你们此种败类同流合污吗?而像我这般人,若不跟着杨大人一道举事,则只怕到时候迟早也会是同样的下场吧?”
“封充,你且听好了,我和罗大人他们可不是你说的什么勾结!”杨令源义正言辞地讲道,“我们甘愿冒了掉脑袋的风险也要跟你对着干,这一不是为了名,二不是图什么利,当然了,更不是因为与你有什么私人间的仇怨。之所以要这样做,乃是除了我们为替你们挽回民心和对得起自己心中所存的那份正义和良知之外,还为了金山郡的老百姓可以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和羌人们从此不再受到无端的欺压,以及有良知的官员能够避免遭受迫害!所以,你有今日的下场也属咎由自取,可怨不得别人,知道吗?”
听了杨令源的此一番话,站在一旁瞠目结舌了半天的朱闻于晃了两晃之后,居然“砰通”一声就栽倒在地上而口吐了白沫不省人事……
那封充自然也没好到哪儿去,可能是因为过于肥胖,所以竟也急火攻心、气冲脑门,并于一阵眩晕过后就瘫坐在了位置上而无法动弹。
各位看官可能要问了,为何罗烈能及时赶来驰援呢?这其中的玄机嘛……当然了,还得从杨令源的那个文武结合的方案说起。最初,罗烈按计划向封充报告对手愿意接受谈判的目的即是为了稳住涪城中的一帮贪官污吏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待杨令源带兵来到城外之际,他又借传话的机会出去与对方敲定了最终的行动步骤。其具体的细节是:由杨令源单独进郡守府与封充等人周旋,罗烈则假传谈判顺利的消息给守城的官兵以促使其放松对城门警惕。接着,他又让罗平持自己的手令调老刘头率领的那五百名参与起事的士卒进到城中来负责戒严郡守府周边的街道。随后,亲自带人夺下郡守府控制权的他就只等着杨令源的一声令下即可一拥而入实施抓捕了。
而与此同时,身在郡守府里的杨令源则尽可能地拖延住时间,当然了,这也正是他为何要答应赴宴的原因所在:一是争取等到罗烈他们进来一起行动,从而更有把握;二是调虎离山,把府中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后院去。经过这一系列的精心设计,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十成占去七八的成功率还是有把握的。于是,我们也就有幸看到了之前上演的那一出《鸿门宴之反转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