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仙羽宫的人都围着少宫主羽嬛转,唯有弦宫主孤零零坐在假山后的凉亭中和一只兔子在说话,阁主觉得好玩,还过去取笑她……”陆青伸手又摸了一块糕。
“那会只当她闲着太过,”云墨黯然,“现在想想,是有些过分了。”
“不知者无罪嘛。”回想着十年前的往事,陆青愈发觉得他们的初遇颇有几分意思,不免笑着继续道:“再说了,阁主取笑弦宫主,弦宫主也全还回来了,也就唰唰唰那几下子,阁主就到满是苔藓的假山池里去泡澡了,末了,还被人仙羽宫弟子给笑了一下午……”
“我说陆青,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云墨佯装怒色。
“我站在弦宫主这角度来看,还挺解恨的。”陆青笑着安慰他。
这样一说,云墨心里的内疚就烟消云散了,眼看陆青递来一个翡翠糕,他像是想起什么来,问道:“青青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动手不大吉利,以至于后来我每次遇到她,总是三言两语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这……”陆青也觉得像是这回事。
“你看你家阁主风流倜傥,走到哪儿都是欢呼一片,”他指了指那些碟子里的点心,“为什么她就是恼我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不发生当年的事情,她恐怕也不会好脾气待我。”
“我懂了,打是亲骂是爱!”陆青笃定道,“弦宫主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什么能让她放在眼里,阁主你总是去招惹她,兴许这就是她表达喜欢的方式?”
“有点道理。”
“对了,弦宫主既然让人送这些点心来,说明她关心阁主呀!”陆青此刻已经有了几分饱,更有几分后悔之心,“这是弦宫主的心意,早知道我就不贪吃了,罪过罪过!”
“她会想到这些?”眼看陆青还搞不清楚,他提醒他道,“没看到这提篮和有裂纹的小碟子吗?这分明就是刚刚那个小丫头的心意,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这样啊!”陆青含糊道:“那我就放心吃了。”
“等等,怎么还有脚步声?”云墨朝外一指,“出去看看!”
“唔……”陆青捶着因吞太急而噎住的心口,打了个嗝后将提篮上的布盖上,一本正经地朝外走去,在看到院外探头探脑的几个弟子时,他嘴角抽了抽,问道:“你们是?”
两个弟子抱着被褥上前:“是宫主派婢子送来的。”
陆青扭头看向云墨,当他点头后,他颔首道:“多谢你们弦宫主。”
在那两个女弟子进屋打理床铺时,陆青将目光落在门外另几个人身上,有的人手中托着茶壶和杯盏,有的拿着绣罩和帘蔓,有的捧着铜盆和崭新的面巾,还有的拿着灯盏……陆青连忙让开一步,和云墨就这样看着,任由她们将屋里布置得焕然一新。
待人走后,陆青眨眨眼,一时无言。
云墨瞧着亮堂堂又整洁的内屋,笑说:“我就说这是风水宝地吧!”
陆青不可思议道:“长见识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阁主这次不仅仅是仙羽宫的客人,还是她们的恩人,她们的弦宫主虽然没有直接吩咐下去,但态度可以看得出,是将他们当友,她们自然对他们抱有好感,加上先前那位女弟子回去这么一颂扬,这些弟子恐怕会对他们更好了……
收买人心,阁主真是高明!
云墨潇洒笑了两声,指了指那边的几棵枯树。
陆青还是觉得他审美清奇,无奈道:“阁主总不至于觉得,这树还有救吧?”
“为什么不能救?”
“这些都是上好的桃树。”他颇为遗憾地瞧着,“几十年没有人来,这么好的一个地方都荒废了。不过我看这些桃树的根都还好,回头我调些药混进去,应该可以救活。”
“桃树?”陆青都呆了。
这地方虽然破落,但胜在格局极妙,若是这里的桃花全开了,该是多美啊!他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阁主说这里美感十足,原来桃花树才是玄机呀!”
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住到来年春天。
***
毒性爆发得太厉害。
虽然及时服了药,但弦清凌依然在密室里调息了很久。
她打开密室之门走出去,发现天已经彻底黑了。
正元并没有在外面,看样子仙羽宫亦风平浪静。她随手将巡视的弟子招了过来,本欲问一问云墨主仆俩的事情,话到嘴边时她犹豫了,最终还是换了个话题。
弟子回答,月使那里没有什么情况。
对仙羽宫来说,没有消息传来,就是最好的消息。
既然外敌已逐,内乱平息,那么浮翠阁遭窃、风长老遇害的事情,也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她的眼眸微黯。
在屋前立了很久,她终下定决心去见一个人。
……
一阵风过。
寒月馆处的树木娑娑作响,落叶被吹得漫天都是。
看守的弟子本凝神瞧着夜里的动静,因这一阵强风,众人皆被迷得睁不开眼,仿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待定睛看时,又什么都没有瞧见。
藏在竹荫后的云墨弯了弯唇角。
他的目光静静落在负手立于檐下的人身上,看着她形单影只地遥望着暗黑的天空,这惆怅又孤独的模样,令他再无任何戏弄她的想法。
原来……
这些年她都是这样过的吗?
从发生五年前的事情到现在,他再也没有私底下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