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拉努尔湖，汉语里叫月亮湖，因其湖面弯曲，形似月牙而得名。

湖水如一块碧绿的翡翠，野鸭、天鹅等水鸟在清波荡漾间尽情嬉闹。岸上草木丰茂，繁花似锦，景色宜人。

如今已经过了吃野菜的时候，不过在草木丛下，一只只小伞般的蕈子星罗棋布，水灵鲜嫩，圆滚滚的，很是诱人。

“这种是白玉蕈，爽脆滑嫩，鲜甜可口，用来炖汤或做菜都是极好的。这个是青蕈，味道比白玉蕈差一些……”

泠月一面采摘蕈子，一面为薛浣耐心介绍着。

草原气候相对寒冷干旱，蕈子的种类和数量都不能与洪州相比，不过这已经是很让人满意了。

“姑姑，这么多蕈子，会不会有毒啊？”

泠月笑道：“放心，我们就只采白玉蕈和青蕈，这两种蕈子都吃了十几年了，没有毒的。”

“可是……”薛浣拿起两朵蕈子，“我怎么感觉这两个都是白玉蕈，可好像长得又不太一样？”

泠月拿走她左手的蕈子，“这种是有毒的，你看着也是通体雪白，但是它的伞盖顶端凸出来一块，这是有毒的。”

她又拿起薛浣右手的蕈子，“你再看这个，它的伞盖是平的不假，但是它伞柄上有一个环，这种也是有毒的。”

薛浣又采了一朵，“这个该没有毒了吧？”

“这种伞盖平滑，伞柄上也没有环，但是下面有个托，就像长了脚一样，也是有毒的。”

薛浣灰心丧气地把蕈子扔出去，“怎么我采的全都是有毒的！”

泠月安慰她：“没关系，谁第一次就会认呐？我也是跟着簟秋慢慢学的。”

“簟秋姑姑教你的吗？她好厉害啊！”

“簟秋原是尚食局的掌膳，不仅对各类食材都了如指掌，还通晓药理，做菜的手艺更是一绝。可惜她心性高，只给公主做，你是没这个口福喽！”

薛浣微微歪着脑袋，似乎深感遗憾，突然手上被塞了一只肥厚的蕈子，接着就听她道：“我跟簟秋学了不少，你若是不嫌弃，不妨尝尝我的手艺啊！”

“太好了！”薛浣笑靥如花，看了眼篮子，“姑姑，满了。”

二人便站起身，正准备离开，一群野鸭扑棱棱盘旋上空，而后飞向远方。

忽闻两声哀鸣，一对野鸭竟是齐齐坠落下来。

“一箭双雕！”薛浣惊叹道，“真是好箭法。”

“是神箭手木贺里。只有他，才有这样的能耐。”泠月很惊喜，“咱们今日运气不错，我去问问他，能不能卖咱们一只。”

她骑上马，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跑。”便策马追过去。

薛浣提着篮子，信手把玩着那些白胖可爱的蕈子。

一箭双雕，她从前也是见过的。

叶云决十四岁那年，与京中官宦贵族子弟一同狩猎，一箭射落了一双大雁，在京中一时成为美谈。

其实她也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听说而已。

后来，叶云决让人用雁翎做了把扇子给她，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是如何在马上控弦引箭，如何瞄准，如何一箭双雕的，然后人们是如何夸赞他少年英雄，就连他那严苛的父亲也对他勉励了几句云云。

直到发现薛浣只是望着扇子沉沉发愣，脸色也并不明朗，他才停下来，问道：“宛宛，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薛浣说：“我是该为你高兴的，可是云决哥哥，我最喜欢大雁了，我真的高兴不起来。”

那是叶云决头一回在她这里受挫，可她也不是故意让他难堪的。

她就是最喜欢大雁，她喜欢看它们排作人字在天上飞，一旦既定目标，无论路多远、多苦，都永远不会迷失方向，更不会放弃远方。

若有雁力疲难行，同伴必会互助共勉。即使老幼病弱，也绝不会弃之不顾。

这样的君子之鸟啊。

她祈求射下的大雁正好是一对伴侣，因为它们一旦相配，便会从一而终。

若爱侣死去，剩下的大雁便会孤独终老。若射中的不是一对，那世上便会多出两只心碎欲绝的孤雁。

真是想想就难过。

后来怎么样了来着？

她把那扇子埋了，埋在一片山清水秀的自由地里。

再后来，父亲就要去洪州了，她也要跟着离开京城。

叶云决慌了，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他保证以后再也不射雁了，求她别走。

他当时跟自己现在差不多大，可是那副挽留她的样子真的像个小孩子。

这就是五年前他留给她最后的印象了，以至于在见到灵州那个沉稳肃穆的武官时，她根本无法将这两个人联系到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