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不再插话了。
见铎禄此状,丁医官内心越发震惊。
看上去这小娘子极受宠爱,又养尊处优的,却仍这般郁郁寡欢,想来是被强掳来的。
看她的言行举止,显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委身蛮人,自难展颜。
这么一个娇弱可人的女儿家,被蹂·躏成这般模样,丁医官顿生怜悯。
“她身子如何?”铎禄终于不耐烦了。
“回殿下,小娘子之前的风寒已愈大概,只是病后肺气亏损,肃降失司而咳,卫外不固,腠理不密,故畏风自汗,神倦乏力。待我开几副益气固表的方子服下便好。另外,还请娘子放宽心胸,调畅情志,切忌忧思抑郁。还有……”
他有些迟疑地望了铎禄一眼,欲言又止。
铎禄烦躁不已:“你们汉人就是这么腻腻歪歪的,有话直说!”
“在娘子痊愈前,殿下勿要与娘子行房事。另外,娘子年纪尚小,身体娇弱,殿下……殿下宠幸之时,切勿太过粗暴,若是伤到根本,怕是不利子嗣。”
铎禄一怔,随即嘲讽地勾了勾嘴角,道:“行了我知道了。”便唤人打赏金银。
丁医官起身,看那小娘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暗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你为何总是盯着他看,因为他是汉人?”铎禄锐利的目光牢牢锁住她。
薛浣黯然道:“这位医者长得,很像我父亲。”
他不屑冷嗤:“你父亲就长这样?跟你真是半点都不像。”
“人家都说我和父亲长得不像。”
“老提你父亲做什么,我哪里亏待你了,你到现在还是想家?”
薛浣娇娇怯怯地咳了几声,又道:“说我不想家,恐怕殿下也不会信吧。我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只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连身边的侍女……”
铎禄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她们对你不敬?”
“这倒不是,她们对我很客气。我那么努力地学赤勒话,不过就是想多几个人陪我说话,可是,她们还是不怎么跟我说话。”
“跟她们有什么好说的?你整天想这么多没用的!”
薛浣垂下眼帘,“我只是整日闷在毡帐里,太难受了。”
他凝望她一会儿,忽开口道:“你会不会射箭?”
薛浣摇摇头。
铎禄把她按进柔软的被子里,“等你病好了,我教你射箭,带你去打猎。”
*
丁医官的药很有效,不过喝了几副,薛浣的病情就大有好转。
晚间,铎禄进帐的时候,她正俯在桌前就着灯光写字,发委藉地,玉曜肤色,浑身笼罩在柔和的光影里,娴静中透着轻灵,如梦如幻。
默不作声地制止了侍女向他行礼,他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然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方才走过去,坐在一旁,问道:“在写什么?”
薛浣放下笔,“是王右军的《快雪时晴》。”
“写的很好看。”他将目光从宣纸挪到她的脸上,她的眼眸如一剪秋水,却没有看他。
他心里颇为怏然,却发不出火,只道:“不愿意我来?”
薛浣咳了几声,说:“我只是怕你会生气。”
“平白无故的我生什么气?”
薛浣收起纸笔,“我以为你看到我练书法会不悦。”
他一愣,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好笑道:“你要这些东西,我就让人给你弄来了,不就是给你用的吗?难不成要摆在那里好看?”
“多谢。”
他凑近她的脸,“我看你脸色好多了,身体好了吧。”
“好多了,只是夜里还是咳嗽,或许要再调调方子。”
“那就再让那个汉医再过来给你看看。”
薛浣再次谢过他,说:“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歇息了。”
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转头去看不远处的床,又听她道:“熬夜伤身,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我也该休息了。”
他忽得站起身,眉眼埋在暗影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了她一会儿,大步朝外走去。
走到帐门处,他停住,回头望她。
薛浣悠悠整理着桌上的宣纸,以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不待侍从上前,铎禄自行伸手,一扬毡帘出去,险些将它扯下来。
那晚过后,他就没有再来看她,也没有再让人给她送东西,就连拔汉木也没再来了。
好在他没有食言,依旧让丁医官来为她复诊。
正当她以为自己能过几天清净日子时,一天晚上,铎禄浑身酒气地闯进毡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