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浣觉得自己十分碍眼,应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四下实在是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不过此刻也没有人再管她,所有人都被铎禄的状况惊吓到,侍从将他扶进毡帐,俄日敦也焦急地跟了进去,周围乱作一团。
薛浣寻了个既不碍事又不碍眼的地方呆着,望着毡帐里的人进进出出。
片刻后,俄日敦哭着跑出来,快马离开,身后追着一群侍从。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壮汉从毡帐里出来,四处打量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人叫图格,之前一直看守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曾拿烤肉胡饼“孝敬”过他,在这群人当中,除了拔汉木,就数他对自己还算友善。
看见角落里的薛浣,他几步跑过来,指着毡帐,用生硬的汉话说:“殿下找你。”
帐中,铎禄阖目躺在床上,不知是昏迷还是闭目养神。除他之外,便只有一个中年医者,以及一个人高马大面容粗犷的赤勒汉子。
医者看见薛浣半边肿得老高的脸,迟疑地问了一句,铎禄蓦然睁眼,“你过来。”
他并没有叫谁的名字,也没有看谁,但说的是汉话,所以让谁过去再明显不过了。
薛浣走到他床边,他抬起手,“过来。”
大概是受伤虚弱地缘故,他眉眼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酷暴戾,多了几分柔和。
她在床前蹲下身,眼见他的手要触上她那肿胀的面颊,薛浣急忙往后躲。
想来是身体虚弱,无力发作了,他没有发怒,也没有不悦,只是吩咐那医者给她的脸涂药。
薛浣不想在这三个人面前流露出丝毫软弱,可偏偏伤的是脸颊,咬牙反而更加刺激了疼痛。
在忍不住痛呼一声后,她便死死把声音压在喉咙里,可泪水却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或许是慑于铎禄的淫威,医者待她很是温和,不断用她听不懂的话软声安慰她,下手也极轻极柔。
薛浣突然就想到父亲,她生病的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温柔地安慰她,喂她喝药。
她离开这么久,音信全无,生死未卜,不知父亲该如何心焦了。
“哎哎哎!”医者给她擦去泪水,嘴里焦急地喊着,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说,你不能哭,哭了药就白涂了。”铎禄满脸鄙夷,“这点儿伤也能哭成这样,真够娇气的。”
他说这话倒的确是理直气壮。
薛浣将泪水擦干,垂眼不语。
给她上完药,医者便和那二人一同退下,帐中只剩她与铎禄。
镶金嵌玉的宝刀明晃晃地挂在墙上。
“想杀我吗?”铎禄的声音冷不叮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他看上去很平静,“从进门到现在,你已经看了那把刀好几眼,你想杀我,还是自杀?”
“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有些猎奇,我家境贫寒,从未见过有如此精美华丽的宝刀。”
他扯了扯嘴角,道:“坐过来。”
有了之前的经验,薛浣乖乖坐到床沿。
他望着她的脸,“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哦”。
“这阵子你先住在我的帐中,等新毡帐收拾好了,你再搬过去。”
“哦。”
“我……昨天我没想到她会回来,以后,我会让人看好你。”
这话说得,不知情的人听到还以为是他俩通奸被原配抓到了。
在他妻子看来似乎就是这样的。
她心下叫苦不迭,然而只能“哦”。
“你……你老老实实的,不要再起乱七八糟的念头,我不会再让她动你,你在这里的日子,会比在中原好得多。”
“哦。”
他嘴边绽开一抹笑容,“这是真吓到了?怎么变得这么乖。”
薛浣没有答话,他也没有迫她,只闭眼睡了。
鼾声渐渐响起,她冲他翻了个白眼,走到距他最远的地方坐下。
托腮发呆片刻,她想起了昨日那卷地图,然而当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后,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怕被人发现,她不敢再寻,只能又坐回原处,继续发呆。
贺啰施部集市上那个人影忽然在她脑海中一闪。
那是个女子,跟苏尼矢氏,好生相似。
可是,她不是引火自焚了吗?
或许,是她眼花了?
也或许,只是长得相像。
毕竟,她只看了一眼,也不能够确定。
*
铎禄一直睡到太阳西斜,期间,没有人来送饭送药。
看来所有人都深谙他的阎王脾气,不敢做出扰人清梦这种作死行为。
侍女端了药和饭食进来,铎禄撑着伤自行坐到桌前,挥手让人退下了。
最近日日被迫与他相对而食,薛浣只能安慰自己这样也不错,起码吃的饭食是最上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