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北境的地图,绘制的比她那幅精细了不知道多少倍,每一条河流、每一个村庄甚至连树林都巨细靡遗。
地点她基本都认识,只是这上面的文字,她看不懂,不过写的应该不只是地名。除了文字,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符号,这是什么意思呢?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薛浣心头一跳,利落地将地图卷好放回原处。
刚转过身,帐门外便进来一个年轻女子,一袭红衣如火,身材高挑而丰腴。她径直走过来,步履矫健。
她比薛浣起码高出一个头来,衣服上用金线绣着精细的花瓣花纹,一头细辫用红线串珠缠绕,以镶玉缠金丝梳篦在脑后绾结,额心坠以青蓝宝石,面如银盘,黛眉入鬓,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翘,下巴高高扬起,面上精心以胭脂装点过,脸庞艳若桃李。
不过薛浣此时着实是没有心思欣赏美人了,因为她那明摆在脸上的憎恶与凌傲无声地告诉她,来者不善。
女子围着她转了一圈,而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凌厉的丹凤眼细细审视着她的脸。
薛浣简直怀疑,这个动作是不是赤勒贵族之间风靡一时的喜好。
对视良久后,那女子的眼中的戾色似乎渐渐柔和了些,她甩开薛浣的头,扬声吩咐侍从,押着薛浣就往帐外走。
*
天色渐暗,月亮挂上了半空,荒原上,一个孤独的身影漫无目的地走着。
说来可笑,之前薛浣千方百计地要逃走,现在恢复自由,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从远方传来一声狼嚎,吓得她不禁脊背发凉。
那夜狼王带领群狼围攻的场面仍历历在目,而眼下,她却是两手空空,身无一物。
她环顾着,蓦然发现远处的一点亮光,于是壮着胆子走过去。
破旧的毡帐前生着篝火,拔汉木闲散地坐着烤肉,火光映照在他略带稚气的脸上。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去,惊愕地站起身。
“奥云珠?你怎么在这里,你又跑了?”
“这回我是真的冤枉。”薛浣很是无奈,“我是被人赶出来的。”
“赶出来?”他疑色更甚,“殿下赶你出来?”
薛浣刚要否定,很快改口道:“算是吧。叫了几个侍从,恶狠狠地把我赶走了。”
“哦,你现在是不是没有地方去了。”
她尴尬地点点头。
拔汉木拿下架子上的羊腿,切了一大块肉给她,“你还没吃饭吧,吃点东西吧。”
薛浣谢着接过,又听他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中原去?”
“我……”
“过些日子,等到有商队经过这里,我把那几头羊给他们,他们应该愿意带你回中原。”
薛浣细细观察着他的神色,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他咧嘴笑道:“因为我想帮你,所以我帮你啊。”
“我的意思是,你帮我回到中原,你想得到什么好处呢?”
“我没有好处,你有好处,你不想家吗?”
他有些伤感,“阿娘活着的时候,每天都想家,可最后却只能让我把骨灰送回去。我知道你也想家,现在既然殿下不要你了,我会努力地让你回家。”
“拔汉木,你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你母亲若有知,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薛浣打量着毡帐,对他道:“嗳?我怎么没见你家人,他们在毡帐里吗?”
他的眼底顿时盈满悲伤:“我阿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阿爷也在征讨焉达的时候战死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摇摇头,食指对戳着,踌躇地开口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说。”
“你会做羊肉汤饼吗,能不能给我做一碗?”
咳,吓她一跳,原来只是做汤饼。
“会,你这里有材料的话,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做给你吃。”
“太好了!”他兴奋地搓手,随即抹去嘴上的油,“我吃完了,你慢慢吃,毡帐给你睡,我去朋友家里睡,你晚上把门锁好,东西随便用。”
薛浣微笑着目送他离去,而后拣了一根火棍,握紧那切肉的短刀,走进毡帐,点亮羊油灯。
毡帐真的很小,虽然又乱又破,但实在是没有几件东西,也没有好藏人的地方。
不过她还是握着刀来来回回搜寻了三遍,才锁住毡帐的门。
她抱膝坐地,下巴抵在手臂上,长叹一口气。
次日,拔汉木一早便赶回家中,原本还担心自己要在门外一直等到薛浣睡醒起床,没想到她竟已经快做好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