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声梦呓,惊得铎禄瞬间缩回了手。
清风徐来,云消月明,薛浣翻了个身,仰面朝上,皎洁的月华倾洒下来,映得她的面孔如霜雪一般,光洁无瑕,一头油亮亮的乌丝柔软地铺散在枕上。
给她盖好踢开的薄毯,铎禄走出毡帐,站在草原的茫茫夜色里,任由凉风吹拂他的身体。
*
正午,马车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上艰难行驶着。
南方来的商队,带来丝绸、茶叶、药材、瓷器以及粮食,换取牧民的毛皮、马匹等物。
人群中,一个眼熟的身影一晃而过。
这人……好像是……
薛浣将毡帘大撩开,刚要探出头,却一把拽回来。
“怎么,打算再跑一回?我劝你别白费心思了,无论你跑多少回,跑到哪里去,我都能把你抓回来。你每跑一次,我的耐心就被你消磨一次,等到消磨光了……”
铎禄把她往身前拽近了些,“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所以,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我……只是看到好像有卖凉糕的。”
薛浣奋力挣脱他的爪子,靠在车窗旁,探出脑袋。
糟糕,不见了!
铎禄冲外边喊了一声,马车便停了。
薛浣没心思管他,目光匆匆在人群中搜索着,终是一无所获。
“行了别看了。”铎禄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她。
薛浣很是惊讶,“给我的?”
他不说话,只是不耐烦地扔到她手上,一把扭过头去。
很粗糙的凉糕,大块而足量,相当符合北境粗犷的特点,里头夹了豆沙芯,淡黄色的糕体裹了一层白胡麻,上面浇了蜂蜜。
她拣起一块咬下去,眼睛都亮了。
难得的真情流露。她素喜甜食,然而这些日子要么没吃没喝,要么便是吃那干巴巴的胡饼和荤膻的烤羊肉,这甜软香醇的凉糕一入口,真的是一种极美的享受。
“有那么好吃吗?”铎禄侧目问道。
薛浣点点头,“真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吃到凉糕,多谢了。”
我真是谢你全家,把我掳到这蛮荒之地来,吃个凉糕都激动得像过年!
嗳?说到他全家,那么……
铎禄拣了块凉糕去,咬了一口,皱起眉头:“又甜又腻的,真不知道你喜欢个什么劲儿。
薛浣歪歪脑袋,“不好吃吗?你们这里整天都是胡饼乳酪烤肉的,我还是更喜欢这个。”
难怪你整天那么大火气,吃的燥热太重了。
他不耐烦道:“你哪来这么多事,之前说你们只有过年才能吃顿肉,现在天天吃肉又不喜欢,我还是太惯着你了。”
余光瞥到小丫头的眼睛似乎亮了亮,接着听她道:“你记得我在灵州给你煮的汤饼吧,其实那个可以做的更好吃。用新鲜的羊肉放上香料卤出来,然后在往里面放几个蛋,几块干豆腐,泡上一整晚,等吃的时候浇到汤饼上去,再撒一把葱花,一把芫荽,点一滴……”
她的话戛然而止,引得他全然看她,“怎么不说了。”
她垂下头,语声低落,“我忘了,你讨厌汉人,讨厌汉人的东西,当然包括汉人的饮食。我不说了,万一又惹你生气。”
“你说的不差,但只要是对我有利的,无论是汉人,还是汉人的东西,我都可以取用,管它是吃食,还是……女人。”
“嗳?难道我对你有用吗?”
他嘴角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令她浑身发毛。
“凑合用吧。”
什么叫凑合用?
“说起来,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取个新名字?”铎禄看上去兴味盎然,“叫你什么好呢?嗯……奥云……奥云珠,如何?”
“什么?”
“奥云珠,意思就是……丑陋愚蠢的小丫头!”他的脸上满是恶意满满的促狭与嘲弄,放肆而畅快地大笑起来。
薛浣完全不能理解他这异于常人的笑点,更不愿意搭理他,只低头默默吃凉糕,可手里的纸包却被他一把夺了过去。
他拣了一块塞到嘴里,嚼了几下,笑道:“甜。”
刚才是谁满脸嫌弃的?这人的脸简直就是那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一连吃了几块,他又递回来,问道:“嗳,你不是说你睡觉很不老实吗?我怎么看半点动静都没有,就跟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