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知她不悦,郑无涯辩解道:“这小子心里难受,喝醉了就好了,你看看,现在多消停。”
“消停?是消停,他身上有伤,空腹喝了这么多酒,身体可真是消停了!”
郑无涯停下嘴,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叶云决,“你很心疼他嘛,我看这小子人不错,对你也好……嗳,你去哪儿?”
“给他找地方睡觉……”
店里正好有可以住宿的客房,薛浣付了钱,让郑无涯帮忙把叶云决扶到了客房,安置在床上。
郑无涯甩甩手:“行了,让他自己睡吧,咱们走吧,饭还没吃完。”
他话音刚落,叶云决忽然侧起身来,作势要呕,薛浣急忙将痰盂拿过来接住,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道:“郑叔,劳烦你给他倒点水来。”
叶云决吐完了,薛浣喂他喝了几口水,让他漱了漱口,又扶他躺下。
“郑叔,你去吃就好,他这里离不开人。”
“那行,我吃完了去附近转转买些补给,完了后来找你。”
“好。”
叶云决又吐了几回才堪堪消停,面色惨白,神情痛苦,靠着薛浣,嘴里喃喃唤道:“宛宛……”
“嗳,我在这儿。”
“难受……”
薛浣数落他:“不让你喝酒你非要喝,还喝那么多,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宛宛,我难受……”
薛浣扶他缓缓躺下,“我去托人煮些醒酒汤给你。”
可未待她站起身来,叶云决一把拉住她,力气大的出奇。
“你别走……”
薛浣很有耐心地哄他:“我很快就回来,你喝了就不会难受了。”
可他非但没有放开他,反而整个人都朝她靠过来,两条胳膊死死缠住她,头靠在她肩膀上,声音脆弱无助:“别离开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薛浣依稀看见那个四岁的孩子,在寒冬的水塘里挣扎,在兄长的床前哭喊,在全家人的责怪声里痛苦自责,默默流泪。
她伸手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情似水。
“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没事了,啊。”
叶云决抬起头,醉眼朦胧地望她,“你真的不走了?”
她温婉地笑道:“不走。”
叶云决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狂喜,咧开嘴笑了。
“云决哥哥,乖乖睡觉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他俯首在薛浣肩膀上蹭了蹭,老大个人,像小孩子似的缩着身子抱着她,样子有些滑稽。
薛浣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一边轻吟浅唱。
不得不说,软绵绵的江南小调,确实是催眠的好东西,而且对叶云决非常见效,他很快便安然地睡过去了,嘴角衔着笑意,仿佛吃了糖的孩子。
折腾了一天一夜了,他总算是能好好睡上一觉了,否则身上的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她便想把叶云决推开让他躺下,可谁知他跟条藤一样缠得她死死的,一根指头都扒不开。
怕扯到他身上的伤,薛浣不敢用力,只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就给他当人形靠垫吧。
日头西斜,当薛浣醒来的时候,地上的影子已经拉的老长了。
叶云决还睡着,而她自己的半边身子都已经麻了。
她心里叫苦不迭,却不忍心吵醒他,只好默默忍受着。
好在叶云决很快也醒了,眉头微皱,按了按脑袋,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眼睛霍然瞪大了。
薛浣终于从他的铁臂下脱身,站起来活动着麻木的半边身体,半无奈半抱怨道:“你总算是醒了,我身子都让你压麻了,你喝醉了之后真粘人。”
他似乎被吓到了,舌头也打起了结:“我……我做了什么?”
“哦,也没什么,就是不让我走,半步都不行,还有死死抱着我不撒手,然后就是老用头蹭……”话顿在喉咙里,薛浣骤然从睡眼惺忪中清醒过来,男女七岁不同席,她不是稚龄幼女了,纵使与他再亲近,如今这般亦是不合适了。
可是见他脸色涨红,神情僵硬,半天不说话,担心他伤口发炎,薛浣又顾不上太多,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似乎有些低热。”
她切上他的脉,又打量他的脸,“脉象这般急促,果然发热了。”
“我……我不是……”
他满脸都写着心虚,眼睛看都不敢看她。
“你不承认也没用,自己的身体,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呢?”
她软着嗓子央求着,“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不要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
叶云决一寸一寸地抬眼望向她,眼底泛起层层涟漪。
“好。你说的,我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