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讲《悯农》的时候是这么说的,我都背过了。”
他嗤笑,“愚蠢!这些不过就是你们为自己的懦弱寻找的借口罢了,身为弱者,就只能任强者宰割。要想不被别人宰割,就必须让自己成为强者,主动去争取,不断去抢夺,去杀戮!”
“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确实要靠自己争取,可不应该是强占别人辛苦劳动的成果,而应该是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属于自己的财富。弱肉强食,那时禽兽之间的规则,人之所以异于禽兽,是凭借一个“礼”字。”
他冷哼一声,轻蔑至极:“你们汉人,满嘴什么仁爱道德,礼义廉耻,背地里各自算计,自私自利,又虚伪又懦弱。”
现在不是与他争长短的时候。
薛浣只能咽下这口气,不再反驳他,可他却忽然放下筷子,警觉地侧耳倾听,如同发现敌人的狼。
薛浣什么也没听到,就被他一把抓住,往大门口去了。
是谢老丈回来了,拿着纱布和药瓶。
男子还提着刀,在门外环顾再三,确定没有危险后,命令谢老丈锁门,又威胁着两个人进了堂屋。
薛浣正关着门,听得谢老丈闷叫一声,立刻转过头,见他嘴里不知何时被塞满了之前清理伤口的布巾,手臂上被砍了一刀,鲜血不断流出。
“阿翁!”薛浣跑上前,扶住谢老丈摇摇欲坠的身体,正要帮他把嘴里的布取下来,却听那凶徒道:“你敢拿出来,我立刻杀了他。”
谢老丈拍拍薛浣的胳膊,摇摇头,脸色苍白。
“你,用他拿来的纱布和药,先给他包扎。”男人不以为意地命令着,仿佛刚刚那个砍伤手无寸铁的平民老者之人,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果然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亡命之徒。
此时的薛浣,除了听话照做,别无选择。
她甚至连指责他一句都不能,只轻柔地为谢老丈处理了伤口。
凶徒等了片刻,确定谢老丈无任何异常后,冲薛浣道:“来吧。”
薛浣冷着脸咬着牙一言不发地给他上药,手法简单粗暴。
“你轻点。”男子又一次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薛浣忍无可忍,一把打开他的那只肮脏的手。
“怎么,生气了?”他竟没有发怒,“他不过就是受了点小伤,比起我来算得了什么?”
这个人的言行,真的是不能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待。
他的这只手,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与泪,在他眼中,那些被伤害、被屠杀的人,就像是羔羊,就因为懦弱,所以他这个强者,可以理直气壮地对他们犯下各种暴行。
狼吃羊,天经地义。赤勒人视自己为狼,所以破门而入后,可以毫不犹豫地对着手无寸铁又跪地求饶的百姓大开杀戒,只因他们是懦弱的羊。
薛浣面色越发冰冷如霜,不但不回话,还看都不看他一眼,男人脸上终于挂不住了,一巴掌扇了过去。
“我告诉你,别不知好歹,我现在可以要了你,也可以直接杀了你,你要是想做我的女人,就别对我摆脸色。”
谢老丈顾不得胳膊上的伤,上前把薛浣护在身后,他的嘴被堵着,不能说话,只能冲那人不断地作揖赔礼,呜呜乱叫着。
男人冷哼一声,又使唤薛浣:“把这老头子绑起来?”
她一动也不动。
“不绑他?那我就只能杀了他了。”
谢老丈又拍了拍薛浣的胳膊,他整个身子背对着那凶徒,目光往窗外瞥了瞥,又挤挤眼。
心下了然,薛浣让谢老丈坐着,把他捆起来,刚要打结,那人又出幺蛾子,“慢着……”
他接过薛浣手里的绳子,结结实实地打了个结,又再次确认绳子捆牢了,才道:“好了,走吧。”
“什么?”
“走啊,朔方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查过来,我们必须趁夜抓紧走,你去找件衣裳给我换上。”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必须把他引出去,薛浣拿了件外衣给他套上。
“看在你的份上,我都没有杀他,满意了吧,别看了,走吧,等我拿下灵州,你还怕不能回来看他吗?”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薛浣眼睛亮亮的,脸上也有了暖意。
他很是受用,缓了声音道:“当然。”
于是薛浣再无留恋,乖乖地跟着他出了大门。
此时已经接近亥时了,家家户户都已准备熄灯休息,路上漆黑寂静,不见行人。
偶尔有一两声犬吠,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万籁俱静的夜里,但凡有半点响动,都格外清晰。
出了村子,那赤勒男子似是放松了警惕,“以后不要对我冷着个脸。”
话音刚落,背后忽袭来一阵疾风,那男子骤然回身,扯过薛浣挡在自己身前。
一切不过是眨眼一瞬而已,薛浣只觉眼前寒光一闪,青锋直指,就在她以为自己喉咙要被刺穿时,长剑疾收,银龙宛然一转,剑气如虹,又朝那人挥去。
而他既不闪避,也不攻击,只是拿着她做肉盾。几番较量后,那霜华青锋终是无可奈何地收回去了。
乌云散开,月光倾洒下来,为叶云决的脸镀上了一层苍白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