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结成冰,炉灶里的柴火烧得正旺,一个火星子“啪”得炸开。
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热气顶着锅盖“扑棱扑棱”地响,水气不断升腾而出。
男人的手只是空空架住,因为他只要一用力,少女雪白而纤长的脖颈就会被一把折断。
饶是如此,薛浣依旧觉得呼吸艰难,仿佛溺水一般。她那双潋滟的清眸笼上雾霭,泪光点点地望着他,惊恐,又委屈。
“我……我看你睡着了……我怕你着凉,想去拿件衣服给你披上。”
那人目光微烁,冷冷道:“用不着。”便松开了掐在她脖子上的手。
薛浣蒙释,刚想站起身来,却被那人一下子抱了个满怀。
他的头伏在她襟口处,深嗅一口气。
“你身上,很香……”
薛浣寒毛都竖起来了,手脚乱挥推在他的伤处,他果然痛叫一声,把她扔了出去。
见他怒目而视,薛浣一溜烟儿跑回灶台边接着擀面了。
“好了没有,你要是再做不出来吃的,我就要吃你了。”
天啊,蛮夷会生啖人肉,原来是真的。
“就好,这就可以下锅了。”
汤饼落入沸腾的大锅,煮熟后捞进大搪瓷碗,薛浣端了给他,却见他皱起眉头,“怎么全是素的?”
“我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杀鸡宰猪,现在哪里有肉吃啊?”
等等,没有肉,他不会拿自己开刀吧?
不过那人似乎没有再兴起这个想法了,尝了一口,“还行。”
薛浣暗自舒了一口气。
估计是不常使用筷子的缘故,他的手很是笨拙,在碗里挑来挑去的,可那汤饼哧溜溜地从筷子上滑下去。
折腾几番后,那人烦了,并起两根筷子,直接往嘴里掰。然而刚出锅的汤饼烫人,他又吃得急,“砰”得一声,面碗脱手砸到了地上。
由于离地面近,那碗没碎,可那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两条大粗眉拧成了疙瘩,呲牙咧嘴的,估计被烫的不轻。
“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听了他恼羞成怒的威胁,薛浣立刻把两只手掌贴在两只眼睛上,背过身去,嘴角方才绽开一抹嘲讽的冷笑。
“转回来!”
薛浣转过身,两只手仍然捂着眼。
静寂的灶房里响起一声闷闷的轻笑。
“近点儿,我能吃了你?”声音冷冷的,兴许刚才那声笑,是她听错了。
薛浣挪了一步。
“再近。”很是不耐烦。
薛浣又挪了三步。
“蹲下。”
拿她当猴耍?
罢了,一切为了拖延时间。
于是薛浣乖乖蹲下。
“把手拿开!”
视野骤然亮了起来,昏黄的油灯光在静夜里上上下下地浮动着,男人的脸近在眼前,忽明忽暗。
他就那样,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暗夜里瞄上猎物的狼。
这眼神实在瘆人,薛浣一屁股墩坐到地上,趁机往后躲了躲,离他再远些。
他从鼻息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嗤,无言地嘲笑她这个汉女兔子般的胆怯与懦弱。
薛浣又盛了一碗汤饼端给他,默默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男人边吃边跟她搭话:“说起来,你们中土物资富饶,听说京城更是繁华,怎么,连肉都吃不起吗?”
食不言,寝不语,最好把他给噎死。
“您说的是少数富庶人家,大部分的老百姓,能够衣足饭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呵,那么大片的土地,那么多的河川,你们都干什么用了,不是说什么‘春种一个子,秋收万颗粟’吗?”
薛浣没有纠正他的错误,回道:“可下句是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注】。老百姓辛辛苦苦种的粮食,除了留下一家人的口粮,还要上交府库。即使是丰收之年,若是吏治不清,还要遭受酷吏贪官的盘剥,老百姓照样要忍饥挨饿;若是遇上天灾之年,田里颗粒无收,饿殍遍地、易子而食都是常事,这还都是在太平盛世的时候。百姓生活本就不易了,若是遇上战乱,还要征男丁充军,凡战火所……”
男子蓦然停了筷子,抬起头来审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