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征觉得,自己就要被薛浣被活活吓死了,他开始后悔把她牵扯进来了,但是再怕,也只能硬着头皮替她扛。可他尚未想到做些什么,薛浣就已经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在这件命案里,有三点始终存疑。一为血迹。利刃刺入心脏后,一定会有血溅到凶手身上,可是据证人所言,无论是你,还是叶校尉,身上都未见到大量血迹,而在现场也没有搜到血衣,这不是很奇怪吗?
“其二,赵司马嫌十里香味道太冲,那日却买了一大坛,没怎么喝还大大方方地赏了你,这与他的日常行径完全不符。
“其三,那样又大又重的一个坛子,你直接让伙计进屋搬出去不就好了,为何要先自己费力辛辛苦苦的搬到门外,再让伙计送呢?吕郎君,你可否做出解释?”
吕四道:“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怎么知道主君的心思,主君不愿让伙计进来打搅,我就只能自己搬出去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薛浣盯着他,“你这套说辞真牵强,其实那时,赵司马已经死了,你自然不敢让伙计进屋。那摊十里香不是赵司马点的,而是你点的。
“你选了这种酒,正是因为它气味冲,一来可以掩盖住迷药的味道,二来可以掩盖住血腥的味道。
“也就是说,你在赵司马的酒中下了迷药,当他倒地后,你便用剑杀害了他,一剑致命。伤口贯穿胸背,最深处与剑尖几乎齐平,还有在尸体下的地板上有剑戳过的痕迹,都可以证明赵司马是平躺着被杀害的。
“你杀人后将血衣换下,用酒擦洗干净身上的血迹,然后再将血衣放进酒坛里,最后把酒坛搬出去让伙计给你送回家,就可以将血衣带离现场了。”
吕四咬牙切齿:“这些不过都是你的揣测罢了,你有证据吗?”
“吕郎君,你那日膝盖的位置出血了对不对,请问你是怎么伤的?”
“我当然是惊吓过度,又跑的急,结果在楼梯口摔了一跤。”
“是吗?那血都流成这样了,你的衣物为什么是完好无损的?”
他的脸刷的白了,连呼吸都凝滞了。
薛浣接着道:“因为那破损的衣物,带着赵司马的血,已经被你烧掉了对不对。
“而你腿上的伤,根本就不是在赵司马被害后摔伤的,而是在将剑刺入赵司马胸口的一瞬间,他因剧痛醒来,顺手抄起身旁的凳子拼尽最后一口气砸你,击中了你的左膝。
“他虽是习武之人,可由于心脏被刺伤,他砸不出多大力道。但很不巧,那凳子是铜丝镂花装饰的,划伤了你的膝盖,虽不至伤筋动骨,但也破皮出血,留下了伤痕。
“现在只要将你膝盖上的伤口与那间包厢里的镂花矮凳对照一下,便是如山铁证了。”
此时徐征搬进来一个酒坛子,道:“找到了,就埋在他屋后的枣树下。”
打开盖子一看,里边果然是黑乎乎的一片灰烬,还有几片未烧尽的布料。
“你明知此物会给你留下把柄,却不敢丢弃。或许是你打算等风头过去再处理它吧。不过人就是这样,越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就越是要藏在身边才觉得稳妥。
“至于赵司马身上的那封信,以及叶校尉收到的那封信,都是你写的。他二人共事,自然免不了有文书往来,你专为赵司马起笔文书,要看见叶校尉的字并加以模仿并非难事。
“赵司马虽然文墨不……虽然文采不甚佳,但是在文方宝具上颇费心思,所以你们用的都是上好的云纹纸,可是叶校尉用的多是廉价的黄麻纸,你只想着模仿他的笔迹,却忽略了这一点,仍然用云纹纸。
“城里能用云纹纸的人家不多,只要问问店里的掌柜就能知道了。我想这些证据应该已经足够了吧,你还是不愿意认罪吗?”
吕四面色冷峻,双唇紧抿,良久后嘴角泛起鬼魅般的笑,道:“没错,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那个畜生。”
他阴冷的目光倏然射向她,“我的计划天衣无缝,可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你,我以为,你不过就是一个好看的……你那日根本都不在场,你是怎么想到衣物上的破绽的!”
徐征抢白:“就那么想到的呗!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脑子好使是吧!”
吕四望着徐征,似有所悟,忆起那日的举手之劳,内心后悔万分。
“我真不该让你扯入这件事,要不是你,要不是你,谁会知道……”
沈都督的声音像冰渣子一样:“你背义杀主,还敢在此口出狂言。”
吕四冲他冷笑起来:“背义杀主?口出狂言?沈都督,赵奢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要不是你再三包庇,他又怎会这般有恃无恐肆意妄为?你们这种人,也配跟我谈''义''?我所做的事情,既是一雪前耻,又是为民除害,这才是''义''!”
沈都督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却无言以对。
薛浣道:“你的一雪前耻就是为了保全自己将罪行嫁祸无辜之人,你的为民除害就是收受赤勒人的贿赂枉顾百姓生死,为虎作伥,卖国求荣,你觉得比自己赵奢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