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汤饼摊。
薛浣没等来徐征,却等来一个意外的人,吕四。
他要了碗汤饼,问道:“徐郎君如何?”
“无甚大碍,就是吓得厉害了些,回来的时候有些低热。谢谢您的……裤子……”
这话的最后,薛浣是抖着说完的。
“举手之劳罢了。”他丝毫没有被薛浣的情绪感染,仍是一脸淡漠,忽问道:“你为何要为主君守灵?”
薛浣的笑意瞬间无影无形,愁容满面,叹了口气,道:“这事怎么说也都是因我而起,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小娘子真是一副好心肠,我家主君对小娘子做出这种事来,你竟不记恨他……”
“我没想过要他死啊。而且……我去给他守灵,是有私心的。”
“什么?”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自从出了这事,我每晚都梦到赵司马来找我索命,说是我害死了他。”
这话还没说完泪水就已经盈满了眼眶,“每晚都做噩梦,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找了个半仙算了算,他说这是冤孽,他的死是因我而起,现在化作厉鬼缠着我,我以后都摆脱不了他了……”
吕四关切道:“那,他说可有破解之法。”
“有的,要了我五两银子,说只要我去给他守灵一夜,对着他的棺木念上十遍往生咒,就可以化解了。”
“原来如此。其实小娘子也不必自责,是我家主君作恶在先,天理昭彰,因果报应罢了。”
“听了您的话,我心里也安慰了些。对了,汤饼摊起冲突那日,我怎的没见您?您那日没有跟在赵司马身边吗?”
“啊,那天主君要来买你回去,得在当场和谢老丈签卖身契,走到半道上我想起来忘了带纸笔,就回府去取,结果还没到这儿就听说出事了,我大老远就看见叶校尉和我家主君打起来了,我想这下坏了,抓紧去找人来。”
“当日也是多亏您,是您亲自去灵州大营里找的人吗。”
“是我。”
“真是多谢了,要不当日怕是会闹得更大。”
“小娘子太客气了,我也没帮得上什么不是。”
“现在赵司马出了这种事,您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唉,到赵司马的丧事办完,带着妻儿远离此处吧。”
“嗳?现在外头好像不太平,您能去哪里啊?”
“外头不太平,这里也安全不到哪里去。”
薛浣颦眉,怯怯试探道:“我听说,只是听说哈,怀远之变是边军和赤勒人里应外合的结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肯定是真的,你看看灵州的军纪都成什么样子了,守城的都是些什么人?”
“您说的也是,可是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能去哪里呢?”她抽泣着,泪水淙淙而下,“本来家里人都没了,好不容易还能找到云决哥哥,可是现在连他也……都怪我,看来我真是灾星,只会祸害身边的人……”
吕四目露怜悯,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石给她,道:“这个你拿着吧,能换些钱用,别再让人骗了银钱去了。”
薛浣抹了一把眼泪,打量那玉石,摇头道:“我同您非亲非故的,怎么能收您这么贵重的东西呢?您和妻儿背井离乡,一时不好找生计过活,处处都要用钱,快收回去吧。”
“不碍事,我那里还有,你收着便好。”
薛浣又喜又泣地向他道了谢,举到眼前对着阳光,惊叹道:“真好看,是什么玉啊。”
“主君从前赏的,我也不清楚,不过看着还不错,挺值钱的。”
薛浣用力地朝他点点头,转头又看那玉了。
“太好看了,我都不舍得卖了。”
吕四望了她半晌,道:“小娘子切记收好,莫要让人抢去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嗯了一声,将玉石放进怀里,感恩戴德,“吕郎君您真是个大好人,我记住了,一定会收好的。”
吕四很快就离去了,望着他的背影,薛浣泪水斑驳的面容渐渐冷却,阳光照到棚檐上,在她的眉眼间落下阴影。
徐征来的时候,她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着那块石头。
“徐郎君,事情如何?”
“没错,和你说的都一样。嗳?你这是哭了?”
“作戏罢了,不必在意。”
她眼角翻红,泪痕未干,徐征看着她这副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娇弱模样,又想起她在昏暗的棺木前检查赵奢尸体的样子,一时有些怵得慌,不过还是问道:“你都弄明白了吗,知道到底是谁……”
薛浣打断了他,低声道:“此事切莫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我知道,但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啊。”
“不能。”
“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