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征来的时候，脸急成猪肝色了，双掌撑在桌子上，气喘如牛。
“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叔毅现在被关着，你这么聪明，我也只能来找你想想办法了。”
薛浣感到胸口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透不过气来，腿也一阵阵发软。
深呼吸后，她努力平和自己的内心的焦虑与恐慌，既是对徐征，也是对自己道：“先莫要慌，莫要乱，无所裨益，你先定一定，我们慢慢梳理下这事好吗？”
他坐到凳子上，平复了气息。
薛浣给他倒了碗水，“已经定了云决哥哥的罪了吗？”
“尚未，毕竟叔毅不承认，可是吕四——就是赵奢的跟班儿，他发现赵奢死的时候，叔毅就站在他尸体旁边，而且是叔毅邀他来的，这怎么说得清啊。”
薛浣狐疑：“云决哥哥，邀请赵奢？”
“叔毅说没有这回事，他之所以出现在那里，是有人邀他来的，结果他自个儿也说不出来是谁邀他，还从赵奢身上搜出来叔毅邀他前来的信函，对照过笔迹确实是叔毅的，你说这……唉！”
“凶器可查过来源？”
“不必查，是赵奢自己的佩剑。”
“也就是说，凶手明摆着指向他了？”
“是啊，如今大家都认为是他杀了赵奢，毕竟赵奢的身手不差，一般人想取他性命也并不容易，更何况是一剑穿心，一招致命，再说了，他们两个人本就不对付，前些日子更是……”他叹了口气，“叔毅那日亲口说过，要不是没带兵刃，就直接一剑杀了赵奢，这下好了，应验了！”
薛浣眉心微蹙，“如果真的是云决哥哥做的，他绝不会不认。”
“我就是知道这个，所以才来找你，要不然我也以为是他做的。上回都督跟何副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地说和了好一阵子，如今大敌当前，不可因为私人恩怨误了大事，结果出了这档子事，现在全城百姓都指着这点事下饭了……”
“赵奢在军中人缘如何？”
徐征的白眼快要翻上天了，“你觉得能如何？上回那事好几个同袍都看不过去帮着叔毅说话，要不也不会打四十军棍就算了。这人年轻的时候还算条汉子，当年攻打南齐的时候曾为先锋攻破金陵城门，不过这人贪财好色，当年今上和安国公三令五申严肃军纪，他还是抢了南齐皇宫里的金银珠宝，要不是破城有功在先，就被一刀砍了。后来今上把齐宫里适龄的宫女婚配给未娶妻的将士，他当时已经有老婆了还和人家抢，这下好了，拼死拼活了几年算是什么都没捞着。现在仗着自己资历老，整日在我们这些后辈面前吹嘘自己当年打南齐的时候是何等的英勇，呵呵……”
执着于蝇头小利的人，终是难以有更高的成就。
“命案现场保存的如何，杏花酒肆有没有封锁起来？”
“快别提这事了，一提我就头疼，叔毅当时脑子进水了吧，让掌柜的锁门，除了让吕四去大营报信，别人一个也不准外出，这下谁乐意啊，一群人跟我们闹了半天，啊……后来都督下令把杏花酒肆给封了，没有他的命令，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谁都不准进出。”
“那尸体呢？”
“仵作验完了之后就送回他家里去了，过几天就要下葬了。”
薛浣沉思半晌，道：“我想去案发的包厢看看，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啊？我想办法？”他面露难色，但看着薛浣期待满满的脸，想了又想，目光忽坚定了几分，掷地有声道：“成，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他真的成功地把薛浣带进杏花酒肆了。
不过薛浣对此还是有些惊讶，可问起时他只是说：“我求了半天，都督总算是答应了，肯定也是想救叔毅嘛，这又不重要，你不是要来吗，抓紧看吧。”
杏花酒肆的掌柜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面相有几分粗犷，举止态度却是彬彬有礼。
徐征向他出示了令牌，他便客客气气道：“二位官长可是要来问赵司马被害一事？”
薛浣压粗了嗓音，“请问老板，赵司马和叶校尉是这里的常客吗？”
掌柜道：“赵司马算是吧，叶校尉倒是很少来。”
“您还记得那日此二人大概是什么时候来的吗。”
“这个可真不知道，我基本上都在后边忙，前边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那这包厢是提前定好的吗？”
“是的，每回都是他的随从吕郎君来提前订好。”
薛浣便让徐征去寻那日在场的伙计，自己上楼去包厢查探。
拾阶而上，推门而入，一眼便见到大片已然干黑的血迹，从分布范围来看，死者当时仰面躺于地上，周围也并无挣扎痕迹。屋内颇为整齐，除了一张凳子翻在尸体位置的不远处，这是一张雕有金属镂空花的矮凳，薛浣蹲下身来细细查看，凳子的一角的镂空花上沾着些许干黑的血迹。
这间包厢正对着大街，窗外正好可以看见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薛浣退出了房门，不远处有个伙计刚好走来，她便问道：“小二哥，请问这间房间发生命案之后是否打扫过？”
伙计道：“这间房，从那天死了人后，就被封了。再说就算让进，谁敢进去打扫？”
“多谢。”
薛浣下了楼，徐征指着一旁两个伙计对她道：“这是相关的人。”
她向他们拱手作揖，“请问当时发现赵司马被害的时候谁在场？”
一人道：“我算是吧。当时我听见包厢里有人喊了一嗓子，赶紧跑过去看，结果就看见一地血，还有个人躺地上，把我吓得啊，连滚带爬地去找掌柜的了。”
“你，看见尸体的样子了？”
“那还敢看啊，光那一地血就够吓人的了，还看死尸？”
“当时还有谁在屋里？”
“就是叶校尉，还有赵司马的随从吕郎君。”
“他们二人身上有血吗？”
“嗳？好像是没有，我当时吓蒙了，也就记得那一地血了。”
薛浣又问道：“那日是谁招待的赵司马。”
“是我。”
“他可要了什么酒菜？”
“哦，只要了一大坛十里香，后来吕郎君又把酒搬出来了，没怎么喝，说是赵司马赏给他了，让我送回府上他的屋里。”
“他平时很喜欢喝十里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