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没有客人,摊子上空荡荡的。徐征、妇人与谢老丈凑了一桌。
那妇人见到她,“蹭”得站起,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摇道:“你有没有见到我儿子,有没有啊!”
薛浣被她晃得眼花,徐征去掰妇人的手,把她解救出来,解释道:“昨天那个偷我钱的小子,我把他送回了家,今早一起床居然就不见人了,这是他阿娘。小娘子,你再见过他吗?”
“没见过。”
大概是最后一丝希望也断了,妇人焦迫之下开始口不择言:“你怎么会没见过,你怎么可能没见过,昨天是你害得我儿在人前没脸,你害的!”
她说着便要扑过来,薛浣还未来得及朝后躲,就被那军士拉到身后。
他身形高大挺拔,将薛浣严严实实挡住。
徐征在一旁拉住那妇人:“我说你这婆娘好不讲道理,这关人家什么事,是你儿子偷了我的钱,你还有理了?”
为母则刚,爱子情深之下,那妇人竟对着身为官军的徐征又踢又打,“是你,是你抓走了我儿,你把我儿怎么样了!”
徐征不好对女人动手,只得边躲边道:“我要是想把你儿子怎么样,昨天我还给你送回去作甚!”
“谁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
“够了!”
冷冷的一声怒喝,如沙场铁骑鸣戈,那哭天抢地不依不饶的妇人立刻闭了嘴。
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眼前这后生,分明还只是个毛头小子,比自己也小了一辈,可周身凛然的寒意,以及声音里透出的隐隐一股杀气,把自己压得一声不敢吭。
叶云决面上露出深深的厌恶之色,自怀远血案后,边关形势剑拔弩张,灵州也是疑象丛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前的妇人又只顾哭闹,不但听不去解释,还一味胡乱攀咬。
他理解,为人母,情急则乱,可是这几日的事情,弄得他实在是焦头烂额,烦乱恼火。
而且,他最讨厌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女人,从小到大,深受其害。
只要哭了,那她就是对的。
她要什么,都得给她。
明明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却还要让着她,甚至被逼着认错。
作为男人,他自然不能和她斤斤计较,对那些“小孩子胡闹”的往事耿耿于怀。
但那种愤懑和委屈,以及对父母的失望,还是像乌云一般笼罩着他从童年到少年的时光。
这些还都不能让人知道,否则他就是“小肚鸡肠毫无男儿气概”。
好在,他还有他的小太阳,她甜甜的笑容,能驱散他心头的所有阴霾。
想到这里,叶云决紧绷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腰间绣囊,对那妇人道:“这位娘子,你若是老实配合,我们便接着帮你找孩子;你若是再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我便带你回去治你诽谤殴打官军之罪!”
徐征在一旁助势:“对……对对,起码要三十板子!”
妇人坐回凳子上,呜呜哭起来,与刚才的彪悍判若两人。
徐征看她哭得实在可怜,于心不忍,“叔毅,还是快去贴寻人启事吧。嗳,你儿子的画像有没有?”
妇人说:“我们又不是有钱人,谁去画那玩意儿!”
徐征挠挠头,“要不去找老陈画像吧,照他的本事,说说那小子长相,能画个大概。”
“老陈回家探亲去了,今早刚走。”
“他娘的,真能赶一块儿去!”
“我去寻寻吧,有没有出色的画师,能根据描述画像。”叶云决说罢,转身便要走。
徐征哀嚎:“那得寻到什么时候啊!然后再画,还不知道能不能画得像。”
“两位郎君,我能画。”
二人转身看薛浣。
“我学过画,昨日又刚刚见过那小郎君,不说惟妙惟肖,画个大概还是可以的。”
徐征雀跃,“好好,我去给你找纸笔!”
“不必,我这里有。”
薛浣寻了一处亮堂的桌子,摊纸,研磨,运笔,作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待笔墨干爽,她轻轻拿起画纸,走到妇人前递给她。
“这位娘子,你看与令郎可有几分相像?”
妇人接过,一看便道:“像,像!”
“您看哪里还需修改?”
“不用了,这样就行!”
薛浣又向妇人一一询问了少年的体貌特征、年龄、衣着、住址及失踪的时间,而后加以整理,细细条列下来。
徐征走到她身旁,刚要拿起,却被同伴抢了去。
“嗳,叔毅你轻些力,别扯坏了!”
那人没有对告示表现出多大兴趣,不过扫了几眼,便转手递给徐征,视线转移到薛浣身上。
薛浣让他看得头皮发麻,为了摆脱窘境,她对徐征道:“你看可还有要补充的,我添上。”
“详细的很,真是好字好画,连我们都写不这么好,真是多……”
徐征边说便从从纸上抬起头来,看到同伴目光炯炯地盯着薛浣瞧,不禁揉了揉眼睛。
眼没花,没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