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木门散了架,连着门框一起,被一脚踹开。
仿佛狼闯进了羊圈,百姓屈辱的跪地求饶,换来的是赤勒人毫不留情的屠杀……
绝望的哭喊惨叫不绝于耳,角落里的少女缩成一团,用手死死捂住嘴,大气不敢出。
忽然,一个浑身浴血的赤勒人似是发觉了什么,提刀朝她的方向走来。
一滴又一滴浓稠的鲜血,顺着卷边的刀刃,从刀尖滴落。
一步又一步,离她越来越近……
“啊……”
薛浣从噩梦中惊醒,眼前一片漆黑,凄冷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破败的土墙,粗糙的被衾,散发着淡淡的皂角清香。
又梦到怀远的事情了。
她用手抹去额头的冷汗,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已经逃出去了,已经得救了。
虽然,她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
数月前,朝廷任命父亲为黜陟使,自丰宁北上,彻查丝路商队失踪一案。
在此之前,朝廷已经派去了三个黜陟使,都是极负才干的俊杰,却也都在抵达北境后意外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起初,父亲是坚决不允她一同前往的,奈何拗不过她,也不放心她一人留在丰宁,只好带她一同北上。
她是为了照顾父亲的身体,才硬要同去的,这下倒好,由于她的疏忽大意,中了歹人的圈套,被哄骗到怀远,又遇上赤勒铁骑屠城,她孤身一人流落异乡,不知父亲该如何心焦了。
被谢老丈从城外救起后,她本想去灵州的官府求救,让他们帮自己找父亲。
可是……
薛浣不禁又想起了白日里遇上的那两个朔方军军士,还有那个少年。
他的话,不见得是真的,但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吃一堑长一智,在把灵州的情况彻底了解清楚之前,她绝不能贸然行动。
还有,叔毅。
叔者,行三……
薛浣再无睡意,双目发直地盯着窗外,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旭日东升,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灵州大营内,将士们正在校场操练,列阵严整,枪戈林立,森森锋芒刺破苍穹,呼喝之声响彻云霄。
赤勒是马背上长大的部族,八岁的孩童便能在马上弯弓射箭了。故而北境的镇将,向来都是把骑射作为练兵的重要部分。
黑色潮水汹涌而来,玄甲铁骑策马飞驰,离弦破空之声宛如霹雳,箭矢连绵不绝地射向一字排开的箭靶。
烈日炎炎,校场的地面如同火上的铁板一样,厚甲下的衣衫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将士们却不敢懈怠,直到休整的号声响起,才如蒙大赦般地扎堆到树荫底下去。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射箭考核一直不达标的徐征。
他孤零零地站在铁板上继续烘烤着,搭箭,瞄准,射出,周而复始,靶上的箭矢却皆是插在五六环上。
又一箭,第六环。
“哎呀!总算是到六环了!”
“真了不得!哥哥给你放串鞭炮庆祝庆祝吧!”
树荫下皆是损友,喝倒彩的声音此起彼伏。
叶云决双手抱臂,将好友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片刻后,他沉声下令解散,军士们便乐呵呵地四散开了。
徐征收起弓,带着一肚子火气,大步流星地迈到他身边去。
叶云决一点一点地给他纠正,“拉弓够满,力却不够匀,撒放时不够利落,头几箭还好,后边就开始心不在焉,也不肯出力气了。”
徐征苦哈哈的,“不是我偷懒,是天太热,手心出汗,打滑。”
叶云决望了眼当空的烈日,“趁着离正午还有些时候,拿帕子擦擦,再练一炷香吧,练完歇息。”
徐征刚从大火炉子里跳出来,哪里肯这么快离开这清凉的树荫,他举起弓矢,“这弓不好使,端在手上老打滑,箭也不好,箭头太钝,容易脱靶。”
叶云决面无表情望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将弓箭接过去,左手挽弓,右手搭箭,力贯如满月,一只乌沉沉的箭矢破空而去,直射中箭靶正中心。
他又搭一箭,边开弓边讲解:“弓满之时,背部加力;撒放之时,要齐收齐放,干脆利落;即使到了最后,也一定要保持精神集中,心无旁骛【注】。”
说着又射出一箭,钉在与刚才相同的位置。
他将弓箭还给徐征,“去练吧。”
事实胜于雄辩,徐征哑口无言。
半晌后,他垂下头,颓然道:“我再怎么练也就这样了,唉,到时候又要被人笑……”
“你的长进已是不小,如果能保持头几箭的准头,考核的时候不要再抖成糠筛,成绩必在中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