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云和自是不愿。

宫卿这一日过得比打了一日仗还累，如今已是月夜过半，身心俱疲，摆摆手：“你们走吧。”

主人家都赶客了，风凌云和纵是不情愿也不好再留宿。

香环与石志泽率先退下，风凌云和也被沈砚秋拉走了，屋门大开四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忽地，楚禾轻笑，在寂静的夜中分外刺耳：“适才你那青梅竹马的好师弟说求娶，你很开心吧。”不然为什么不开口拒了？

“听说他要来求娶便开始疏远朕？”

突如其来的一句宫卿愣了一下才回过神：这己过去了大半天了，还提先头的话。

她面露疲色，直接往椅上一坐叹了口气道：“沈大人接口太快，臣还没来得及开口。”

只单独剩下两人了，还君君臣臣？分明就是疏远！

楚禾板直腰冷哼：“若不是你心里犹豫，哪里会来不及！”战场上砍人脑袋也不见你慢上半分！

闻言宫卿瞠目结舌，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忍无可忍道：“胡说！”

楚禾：“哦嗬，才当了几天的大将军王便了不得了，居然敢跟朕顶嘴！”

宫卿：“谁稀罕！”

楚禾恍若大悟，点着宫卿的鼻尖道：“你果然心生不满！”

宫卿扭过脸，哼道：“臣不敢。”

楚禾不容宫卿躲避移了半步，微微俯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双眉紧蹙，淡樱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鼻翼气伏，似气得不轻，加重了语气：“你果然不满。”

烛火“哔”地一声爆出火花，屋里腾地亮堂了几分，宫卿窘迫地无所遁形，心底里的那些期盼在这两声不满中似都变成了沟壑难平的野心，不足为外人道。

她想要的，真似在难为他。

私炼兵刃，募私兵，苛扣东都财政为已用……这每一桩都足以灭九族。

他能全力压下这些不计较，已是大恩，自己又怎么再能苛求他，为自己正名，且迎娶自己。

身在朝堂之中，又有谁能随心所欲，即便尊贵如他也不行。

他是天下表率，岂能为这些事被人诟病，受御使弹劾。况且他还可能性向不明，自己连相争的理由也怯懦。

楚禾凑得极近，暖黄的烛光在宫卿洁白的面颊上柔了一层光晕，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愁绪里，菱唇轻抿，平日里英挺的眉眼染了轻愁，如烟似雾，又脆又弱，让人极想拥入怀中亲上一亲。

楚禾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做的。

可双手刚沾到宫卿的衣角，她便受惊般地逃了开去。

楚禾脸色一沉，缩回双手，垂在身侧，定定一地朝着宫卿看。

宫卿在三步远的地方站定，顶着骇人的目光定了定神才道：“圣上您既捡到了绛绿珠便还给臣罢。”

“还给你？”楚禾彻底黑了脸，脸上却笑开了，“你还想把它送给谁？”

“这是臣的物件，自当归还臣。”

楚禾连连点头倒似乎很好说话样子，往身上掏摸了好一阵，才道：“不巧今日未带在身上。”

停了一瞬像是对宫卿解释道：“又不是什么要紧物件，朕也不能日日带着，想来是被刘荣收在哪个地方，待回宫朕问他一声，寻到了便给你送来。”

宫卿除了点头说好，无话可说。

随即楚禾伸腰打了个哈欠，“太晚了。”

宫卿警觉地看了他一眼，生怕他借口留宿。

楚禾现下脾气分外好，回过身朝宫卿笑了笑意外地善解人意：“朕这便回宫了。”

这一笑突如其来、灿若繁星，耀得人沉溺。

宫卿满心满眼都是那张带着笑的俊脸，呆了片刻才发觉人已闪得没了踪影。

礼部的江大人半夜被人从床上唤起，圣上急召。

他急吼吼地更衣出门，想着莫不是邺国的使团出了纰漏？肚里早已把负责这次接待任务沈砚秋与孔林骂了千百回。

待进了御书房见圣上以手撑额低着头似在沉思，边上的侍者连口大气也不喘，明明已是寒冬，却有夏日电闪雷鸣风雨欲来之势，江崇礼打起十二分精神头，亦不敢发出大动静，行了礼后乖乖地侯在一旁。

许久圣上才抬眼见到他，口气不妙：“怎地这么久才到。”

江崇礼：“臣来了有一会儿了，未敢叨扰圣驾。”

楚禾阴鸷地瞧了他一眼：“深夜急召自是有要紧事，你倒好来了也不吭声，平白担搁了不少时间，若事办不成，看你能拿几个脑袋来抵！”

江崇礼打了个激凌，忙跪道：“圣上恕罪。”

低头跪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圣上吭声，兀自出神，鉴于经验教训江崇礼小心翼翼问道：“圣上可有事吩咐？”

楚禾回神问道：“朕的大婚你准备得如何了？”

江崇礼回道：“差不多了，就是……就是……。”

“这都过了多久了，还只是个差不多？！”

这是深更半夜地吃了□□了？

无妄之灾。

江崇礼缩了缩脖子端端正正地跪好，聆听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