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轩便常隐晦地向楚君泽提及宫家势大足以撼动朝纲,时间长了也是个隐患,不如将威远军收归楚氏,由楚氏掌管东都。
楚君泽年轻时与宫老侯爷是知交好友,年岁大了见宫家子嗣个个皆出息,楚参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不得自己的楚禾,简直就是个脾气不好的顽劣小子。
这些隐在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忌惮不但被楚轩挑了出来而且还浇了把油,烧得楚君泽有些寝食难安。
因而在发觉联合一干忠于楚容的老臣,打起了东都的主意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阻止,甚至在楚轩向他讨要兵士时,拨了他三万禁卫军。
但楚君泽万万没料到这个长孙竟会勾搭上邺国来灭威远军。
结果威远军未灭,东都倒失了大半。
作为楚氏皇族楚君泽甚觉丢脸。虽看在楚容的分上不再追究了,但原本打算公开楚轩皇长孙身份的事算是无期了。
楚轩带着剩下的万余人在楚君泽半默许的情况下隐在了九云山脉中,靠着原先支持他臣子供养,吕家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隐又是数年,眼见宫卿渐成气候,先前宫家与楚氏的相互忌惮在宫卿与楚禾交好的情形下亦有所缓解,最要命的是小皇帝楚禾连翻问罪支持他的人,楚轩实在怀疑楚禾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再等下去怕是会楚禾顺藤摸瓜盯上自己了,于是他趁着楚邺开战,再度联合风凌家。
这些年楚轩最意外的是宫卿竟迅速成长为能撑得起宫家的当家人。
楚轩这些年能忍住按兵不动多半是觉着宫参宫岑死后宫家再无继承人,等着它自动没落,皆时再趁机接收。
可宫卿将冒出来,这个小时候看起来又淘又娇的女孩子竟真也能上场杀敌,且短时间内便收服了威远军中那几个老犟头,像老侯爷那样全然把控威远军,甚至因着年少有更多人愿死心塌地跟着她搏个前程。
可她是个女子啊,再大的功劳也抵不过欺君之罪。
楚轩桀桀笑出声,哪里来的前程,杀身之祸还差不多。
他仰脸看向楚禾,心里想着若这位不可一世的圣上知道被人骗得团团转会怎生恼怒,而宫家军若得知他们的小侯爷不过是一介女流又会不会军心浮动……
毕竟他也是宫家二公子,唤宫老侯爷一声父亲。
楚轩亮着嗓门道:“宫卿不配为将……”
“住口!”
楚轩怎么也想不到头一个阻止他将话说出去的会是石宇,适才还当众认了他为宫家二公子的石宇。
眼见国仇家恨得报,石宇怎容得有人再去破坏!
当年的宫家军几乎全军覆没,石宇作为头领苟活至今不过是为了找出叛徒报家仇雪国耻。
在这么要紧的关头,这人却只想着夺权。
若乍见楚轩时石宇对这位昔日二公子还有些情分,那么此刻丁点也没了。
这人不配沾个宫字,老侯爷真是瞎了眼引狼入室。
眼见圣上脸色沉下来,而楚轩又一脸要抖露惊天秘密的狰狞得色,洛湛当即轮起巴掌大的拳头往楚轩后颈砸去。
拳风过处楚轩一头栽倒。
洛湛:砸不晕你,省得该说不该当众往外倒。
楚禾满意地捏了捏额角,指着倒在地上的楚轩吩咐道:“这人朕先带回楚都审清楚了再召告天下,给将士们与百姓一个交待。”
随即,他眉目微垂将目光移向宋盛凯,再容不得他狡辩,道:“你也一样。”
然后下颌微抬,目光冷冽地看向宋盛凯身后的将士们。
没想到这场在宫家背后捅刀子的闹剧竟被圣驾逮了个正着,真是连个推脱的由头都找不出来。
想想之前,他们拼命要杀的竟是圣上。
这帮将士们已是冷汗湿透衣衫。
当真是罪无可恕。
一些人已绝望嚎啕大哭。
“宋贼他嫉妒宫小侯爷,一心想取而代之,所以才怂恿臣下来东都绊子。”
“臣绝无对圣上不轨之心,只一时糊涂听信了宋贼说什么只要宫家落败臣等便能出人头地之言。”
“宋贼威胁臣,若不助他便拿臣家小开刀。”
“臣们哪里知晓圣驾在此,以为今日面对的只是宫家。”
“若知圣上在此就算宋贼将刀驾在臣脖子上,臣也不敢呐。”
……
宋盛凯成了罪魁祸首,宋将军也自发地成了宋贼。
皇权之下,谁都想侥幸留下一命,再不济只求罪名轻些莫连累家人。
眼见平里三五不时表忠心的部下如此反水,宋盛凯眼睛血红差点从眼眶内弹出来。若不是刀还驾在脖上真要扭头把这些人撕咬下块肉来。
更有普通士兵哭诉:“求圣上宽佑,小的们只听从将领们的安排,并不知是这般杀君造反大罪。”
……
说声造反,确实不为过。
楚禾轻咳一声,原本此起彼伏的求饶声一下停了下来。
数万人聚集于此,静得只剩轻缓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