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石宇觉着对面那双映着火光冰凉眸子闪过千万种看不明的神色……。
任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不会好受,尤其是宫家人,于是他继续坦言:“待楚都事毕老侯爷回到东都后世子已战死,更可气的是即便这样楚都援兵还拖了整整一月才到,硬是熬死了死守在前沿的三少爷,那时他不过才十四,尸骨还是风凌家收的,埋在重光城。”
石宇杀气腾腾丝毫不觉得这话如何地大逆不道:“真该杀上楚都向那些个姓楚的问个清楚,这究竟是谁的江山,他们若要作践不如换了人去!”
楚禾手背青筋直冒紧了紧怀中的宫卿边听边继续往前走,只是步子愈发沉了。
“世子走前吩咐,宫家出了内奸楚都又事态不明让属下们暂且先别回去,勉得大厦倾覆之下无人幸免倒不入蛰伏在风凌城,若将来宫家起复时再听号令。属下原以为宫家后继无人此生怕是归途无望,想不到大小姐将冒出来,她小时候可是胆小得很,时常被赤渊追得哇哇大哭……”
石宇接下来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宫家三子一女幼时的诸多趣事。
日前走了一夜的路程在疾行中不到半夜就走完了。
石宇将从冶场顺来的铁钩抛向上,锋利的倒钩扎进石墙,他猿臂一伸三两下攀上,够着一块石缝凹槽狠狠一推,头顶上的石板缓缓打开,昏黄的烛火从头泄下,不过一息之时,洛湛一张大脸从上探出,见了来人喜道:“主子!”
洛湛的露脸不过片刻,又挤进一张圆饼脸生生把他别开。
香环往下看了看,目光扫向楚禾的怀中,惊道:“我家……我家公子怎么了?”
“受伤了。”楚禾仰头声音微哑疲惫又有些许负如重释。
香环显然是个处理伤口的老手,她重新为宫卿敷药包扎伤口。
逞亮的灯下,楚禾看清了那具如玉的身躯上还有不少的伤痕,只是肩上这一处最为骇人,一时间竟有些胸闷哽咽。
香环见到自家小姐囫囵完好的出去回来时丢了半条命,又听闻是因着救人而受的伤,便有些不待见楚禾。安顿好宫卿就冷着脸吩咐楚禾好好看着人而她要去为小姐煎药了。毕竟目及所处只有这个小白脸才合适贴身照顾她这位身怀机密的小主子。
楚禾现下思绪纷乱复杂,无心计较这个大脸丫鬟的欺君之罪。缓缓靠坐在床头,定定看着宫卿失了血色的脸,头一回觉着战无不胜的大将军王是这般脆弱。而他们竟把这般脆弱的娇小姐生生逼成了冷血铁腕的军人。
先前不明了的事渐渐清晰可见。
那时候自己被立为太子,可不知何故一直死遁隐居的容太子突然间就不服了。楚容当了多年珉楚太子,且在朝中时风评颇好,很有几个追随者,更有人投机妄图赚个从龙之功。他暗中联络朝中一干大臣与邺国意图内外夹击重新上位。
风声鹤唳,父皇早就察觉。可他偏偏就是那样偏心的一个人,对于自己喜爱的人总是要冒大不违牺牲别人来成全。于是这一回他牺牲了宫家。或许在他看来,自己有愧于容太子,即便不能再将大位传于他,那么任其拿下东都皆时做个不受制于人逍遥的土皇帝也不错。
只要楚容趁乱拿下东都,自己便借着御敌有功的借口把东都二十四城作为封地赐给他并恢复他的皇子身份,毕竟珉楚的王爷一般都不设封地,圈养在皇城,若实在功劳大也无不可。
人命、国土、疆山、隐患在那一刻通通不重要了,楚君泽只是一个一心撒播父爱的父亲。
于是他假调宫老侯爷回楚都平乱,任由容太子与邺军里通外合攻陷东都。只是他没想到容太子他那暗中带走的几万禁卫军竟是如此没用,不旦占不来城池反而让它彻底失陷了。
于是他又急匆匆弥补,甚至不再定原本计划好的宫家失职之罪,对于突然将冒出来宫家四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东都疆域岌岌可危,东都全然失陷后便是一望无垠直通皇城珉楚江山,现下的一切还得靠宫家安定。
这一把楚君泽再一次玩脱,郁郁寡欢之下便离世了。
楚禾疲惫地靠在床头,心绪翻涌,二天两夜未眠竟无半点睡意。
他和宫卿相隔的是藏在大牢山深处尸山血海。前世的自己却还执着于情爱一心想把人困在身边,不惜杀她亲近之人,这般大恨着实得抵得上那一剑。
宫卿到了后半夜又起高烧,迷迷糊糊地扯着他问,是不是她哥哥们的好友,又一次娇憨地说自己才十岁。
香环端着药碗,原本对着害自家主子重伤的罪魁祸首翻起的白眼略略僵硬了下便收了起来,露出牵强的笑意,细细对着楚禾解释:“公子莫要以为我家小姐是个傻的,她不过因着当年一下子没了兄长与父亲受激过度才落了这毛病,只要不起烧平日里清明神勇得很,决不会当自己还是孩子的。”
说完还小心翼翼观察楚禾的神色,生怕把这刚骗到手的姑爷给吓跑了,主子这身份找个男人可不容易,更何况还是个长得俊又有身价的男人。再说主子都把命搭上了,若再让这男人跑了可不亏大发了。
一番言语听得楚禾一阵难言心塞。
沈砚秋一行人在次日到达戌城。
见到宫卿伤势平稳楚禾完好无损,沈砚秋心情激动若不是被洛湛拉着简直要以头呛地三呼万岁了。
素日清冷宫家宅院里一下子来了几十人显得热闹起来。
石宇等人发现宫家仍旧留着他们军籍档案甚至家眷也被妥善照料又是一番亦喜亦悲的感叹。
堪堪一日之后,邺军大军压境,领兵的是老将风凌则。
邺军驻在戌城十里远驻扎,成形合围之势。
在城头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不计其数,据斥侯所报,邺军怕有五万余众,而戌城守军不过三万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