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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石宇像是在对楚禾解释为何将宫参葬于此而未将人带回归于宫家祖坟:“大战之后,世子不欲再牵扯出更多而让宫家遭难,便令属下们不要伸张就地掩埋。”

于是宫家世子与他的精锐便长眠于此,除了他们这几个侥幸活下来的无人知晓。

雪风愈发狂肆,凛冽的风刮过楚禾的鼻冀几欲窒息:不论东都战况如何,光是这甬道与冶场就足以让本就心存猜忌的父皇降下诛杀之令。

两人穿过山谷,雪已下得颇大,大牢山已履上的白白的一层,来时的脚印不过片刻就被雪粒子打没了,踩上去吱吱作响,极易化成冰水渗进鞋袜里。

楚禾的鹿靴已然全湿,冰冷的湿袜裹在脚上即便是疾行也冻得发麻。心里想着幸好宫卿不用走,可怀里的人依旧昏睡。细细密密的风雪迎头呼啸而来似要把人身上的热呼劲儿全都卷走,楚禾胸口那团温热似乎愈来愈弱,不由地让人心生慌恐。

石宇茫然地立在风口风雪吹迷了双眼,他狠狠地低咒一句,不该赌气逞强,应坐了风凌云和准备的马车。那时刚上山不久,下山也不过片刻的事,如今天色已晚,气候恶劣却迷了路。大牢山寸草不生便是生个火取暖也找不到半根柴火。再找不到冶场怕是今夜三人都要冻死在大牢山了。

楚禾见他呆站着不动,兼又在山里转了半天心里已了然七八分,若不是怀里还抱着个琉璃娃娃这回已上前将这蠢货揍死了。

“属下迷路了。”石宇一张黑黑糙皮脸瞧不出半分羞红,声音倒是羞愧的,磕磕绊绊解释,“这好多年没来了,又下了雪乍一看白花花一片每条路都一样的……。”

这大牢山除了天然险恶之外,也有因着冶场而有宫家的故布疑阵。

楚禾拢了拢大氅,将宫卿露出来小半胳膊遮严实了,看向石宇目光如能将人抽筋扒骨的利刃:这个妄图害人命的蠢货!

等石宇被他的目光凌迟地差点五体投地时,才幽幽开口道:“那只扁毛畜牲呢?”

石宇醍醐灌顶一拍脑门,是呀,赤渊定是认得的。它可是长年生活在这处,是宫家军养的传讯神鹰,昨日他们一干部众就是见了它在风凌城传的集结鹰舞,今早才出现在城门口。

可是,赤渊只听哨令,大小姐又昏着。

“不若把大小姐弄醒?”石宇这话说得有些迟疑,将一个受了重伤服了药且昏迷的人硬生生叫醒似乎不大人道,况且还不一定弄得醒。

话音一落石宇便觉颈部发凉,下意识地朝楚禾瞧去,只见他已垂了那黑得渗人的眼珠子,一只手往氅毛上搓了搓,有了些许暖意才伸手将挂在宫卿脖颈的紫铜哨掏了出来,还顺手往她颈上搭了把脉息,见脉象还在稍缓了脸色。

楚禾见宫卿吹过二次哨,摸约记得些许调子,放在嘴边吹了一下。

不过几息,赤渊就低低略来,侧着脑门看向几人,似乎在疑惑,为何走了半日还在这儿。

楚禾白了石宇一眼,对赤渊道:“带路,去冶场。”

石宇低声嘟哝提醒:“赤渊是只鸟听不懂人话,平日只听哨令。”而这哨令只传宫家军掌军,现下只有宫卿会。

但赤渊这家伙显然因着多年不受教已然叛变,不但听令于不在调上哨音的招唤还开始听人话,只低低应了一声,便向前飞去,飞飞停停,等两人跟上来才又向前飞,一个时辰后,便停在了冶场前。

楚禾松了口气。

石宇刚想说先歇会儿,就见楚禾已马下停蹄地往甬道里去了。

确实,大小姐的伤耽搁不得,搞不好那女婿要得个残了手的媳妇了。

他挑捡了些火把别在腰上忙跟了上去。

进了甬道,异常安静,肆虐的风雪被远远隔绝在外。

楚禾抖落身上的雪沫,翠色雀羽大氅在火光中艳亮油润,竟没有半点湿痕。

石宇侧头望去,见他脸已消肿,脸上的膏药已在风雪中吹融,露上一张雕刻般深遂的眉眼。

石宇深觉大小姐眼光极好,这女婿是他见过的人中顶俊的。

两人在甬道中急行,甬道空气静滞,火把冒着热气,身上倒不觉得寒气逼人了,只是四下寂静。

石宇只听得自己急促的呼吸,前方那人腰背崩直,一双腿不知疲倦地急急向前迈着,不知不觉运了轻功,极快却半点无声。整整一日负着一人不曾停歇。

石宇此刻无暇去想这人武功如何了得,只觉得周遭静得渗人。他本就是个昂扬健谈男儿,因着蛰伏这十年间话不敢多说一句,在这期盼已久回归静夜中突然就憋闷地难受,面对这个既知冶场又懂召唤赤渊的自己人生了一股不吐不快的欲望。又见楚禾年轻气盛,老侯爷又走得早怕是没好好教导这位人心险恶,担心他一个世家子识人不清一味愚忠,更要开口多说几句。

“当年世子定下计策在这大牢山下包抄邺军,配合主城截了他们粮草与后路,可刚下半山就受围堵,若要撕开一道口子逃出去于宫家军来说并不难,可那后面是足以让宫家满门抄斩的冶场,于是世子下令全歼敌军决不留下一个活口,他亲自死守在隘口,那一仗足足打了一天一夜,世子战死,临死前下令余众不要回宫家伏在各城以期日后。昨日见到赤渊传讯属下便知晓东都这一战终可见天日,这一日属下们足足等了近十年。”

楚禾急促的脚步略顿,疑道:“敌军?”

火光中石宇遥想当时情形面容扭曲,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牙咬得咯咯作声,声音沉沉从气管里将冒出来:“是楚都的禁卫军。”

楚禾倏地转身直面石宇:“可有证据!”

这声厉喝在甬道如层层惊涛,吓得石宇脖子一缩,好在他也是历经沙场的老将,不过片刻就回过神来道:“没有证据,可我们就是知道……”

说着声音亦沙哑下来:“那决不是邺军,他们的武功路数分明是禁卫军,整整近二万精锐埋伏于此,可笑的是当时老候爷领了三成兵马在楚都替那皇帝平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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