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开花楼数十年分外懂得和气生财,再者买卖还未全成,忍了忍示弱道:“奴家哪敢哪,七公子便是这儿的王……”
“好了。”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像是她再说下去担心要惹恼什么人一样,听声音就是一早开口的那个弟弟,“咱兄弟明白了,一会儿便离开。”
老鸨吁了口气,办完差正要离开,又听那兄长粗声粗气道:“在前面再开一间好房,我要再住一天。”
顿了顿又学着兄弟样中气十足地道:“银钱尾款里扣。”
以一己之力背负着圣上与侯爷吃喝住宿花销的沈砚秋感觉到自身的用处,小心翼翼地开口表明心迹:“小的亦愿再伺候二位大爷。”
老鸨无声地呸了一记:这个贱骨头。
楚禾与宫卿对于出城事宜并未能达成一致,楚禾一锤定音,他要再留一日跟着宫卿办完事后再一起走,顺便瞧瞧那不可一世的七公子是何模样。
三人收拾了一番后就上街见识风凌城的风土人情。
风凌城是邺国边境最大的城池,因着前方战事失利比以往冷清了很多,但也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风凌城街市不大,风凌家人口众多,枝繁叶茂,虽分本家与分家但却群居在一处,因而整个家族府邸占据了一半的城池。
楚禾仗着自己有脚伤花钱雇了辆骡车,晃悠悠地坐在车上看风景,偶有看到中意的便让沈砚秋买下来。
自从沈砚秋把偷偷从呼和耶身上摸来的五两碎银孝敬给圣上后,楚禾倒也不再老看他一副杀之而后快的神情了。
适时的使唤让这位在当小倌的悬崖上摇摆的探花郎看到了一线生机,心花怒放地任凭呼来喝去。
沈探花最怕自己只剩卖肉用处,如今能升级当个仆人小厮亦是有前途的美差。
宫卿在一处鸟舍驻足许久。
这种铺子在楚都也有,甚至还要大上许多,可宫卿看上其中一只大雕,怎奈兜中干瘪不能买下来。
沈砚秋摸着余下的半两碎银,只够买一只翅膀,有心拍下小侯爷马屁但实力不允。
忽地他被人往前一推直直地站在鸟舍掌柜面前。
“拿这个抵。”楚禾不知何时下了骡车,从怀中拿出那张用了又用的尾款凭据抖了抖,他长手长脚,一伸手凭据几乎哗哗地贴着掌柜脑门,“钱去一度阁取。”
沈砚秋若是眼神好自当瞧得见自个身价涨了十倍,五十两中的“十”字被维妙维肖地改成了“百”。
掌柜识得一度阁的字据,瞧着沈砚秋的样貌倒也附合一度阁近来的最高审美,可任这几人拿了雕就走总觉不妥。一度阁的老鸨是个精得清水里都要熬度出油的人,万一不认岂不赔本?
于是便不大肯,对着两人道除非先把人羁押在这儿。
沈砚秋一听又是两泡苦泪,看得宫卿心下不忍,在敌国的两天相处下来倒对他生出几分同袍之宜,先前那点因夏玉荷生的一点嫌隙也在一下又一下窝心脚中消得差不多了。
当下便拿了剩下的半两银子退而求其次,指着边上另一头病恹恹的说道:“不如就这头吧,反正都是雕。”
这头雕刚才还精神着,现下不知怎地就耷下了头匍在地上不动了。
掌柜正想打发了眼前几人再把它挪个地方,省得了瘟病传染其它的鸟类。这下有人看中自是想着脱手,只是觉得原本几十两的身价一下只卖半两心有不甘,咬定要十两。
宫卿又是双手一摊:“只有这半两现银,掌柜若定要剩下的,我给掌柜写个凭据去一度阁拿罢。”
说话间那雕儿双脚一蹬朝天仰卧竟是快咽气的样子。
这下这空头支票倒开得掌柜意动了,心想若那老鸨不愿认帐,半两银子也使得,总归比那雕儿咽了气一文不值的强。
宫卿买了雕又向掌柜讨教如何们训雕,当然只是粗浅的一些让雕过来吃食的指令。
东都的雕儿性情最为凶猛,因而出售前都会有人专门训练以防伤人,还有更精益地会教听哨、起飞、吃食增加老少爷们的乐趣。
虽说资深玩家是更愿自己亲自训练,但贪便宜的穷鬼就要捡现成的。
恰好这快死的雕也是精修过的。
掌柜觉得这粗浅东西不用费钱便应了,唤来店里的小二现学现卖。
沈砚秋在旁听宫卿一番胡扯简直要笑,谁不知东都宫家是训雕好手,身为侯爷的宫卿还要人教?这不就是嫌掌柜卖贵了故事折腾人么。
笑脸露了一半便被楚禾冷冽一眼“找死”,憋了回去。
哨子长声是起飞,两下短音是喂食。
这么简单的,宫卿硬是吹错了好几下,搞得一舍的飞禽此起彼伏地扑腾。
尖利的哨音在铺里响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引得不少人侧目,最后掌柜忍无可忍将三人连雕一同赶了出来。
那雕出了鸟舍便在笼里上下扑腾不安份的很。
沈砚秋提起笼子细细地瞧了一眼,见它浑身羽毛深褐色,翅羽边缘更趋向纯黑色,爪尖与嘴尖处围有一道特殊暗红边纹,特别是嘴尖处让人疑心刚吐了血,遂狐疑道:“这傻雕莫不是回光返照了?”
骡车虽比不得马车高大帅气,但胜在透气,那骡子身后搭了个木架,架子上是一方躺椅,铺着厚实的软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