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共枕的两人起身不算早,沈砚秋眼睁睁地看着宫卿一位铁血战将低眉小意地伺候圣上穿衣洗漱,最后还甚是熟练地为他梳发辫发,沾上从自己头上薅下来的头发当胡须,该卷时卷该翘时翘一丝不苟。
几天来沈探花的自尊不断地被扔在粗砾的荒漠中□□,一降再降。回想起来当初自己那些所谓的傲骨是多么可笑。一叶障目辜负了真心,换来一身狼狈。
如今的探花郎别说让他称夏相一声岳父,便是“祖宗”也非常使得。
沈砚秋别过脸不忍再看那位能屈能伸,上得了战场入得了床纬的小侯爷,深怕自己冲上去夺下宫卿手中木梳大喝一声:“放开这个大粗腿,让我来。”
但他还是有些理智的,瞧圣上那副双眼微眯嘴巴微扬一脸魇足的色样便知道在宫卿这道饕餮盛宴面前自己怕是派不上半点用场。
沈砚秋为自己的毫无用处深深扼腕叹息,同时更担心圣上真的将一无是处的他卖在这儿,一对招子翻上翻下左移右动不安极了。
有人守夜,楚禾与宫卿倒是睡了个好觉,比之昨精神多了。
一度阁迎来送往八方旅人,餐点确有过人之处,两人吃饱了肚子便开始谋划出城之事。
楚禾决没想到宫卿不想跟他一起走,依宫卿的意思他与沈砚秋先走一步,她随后再出城。
沈砚秋偷偷松了口气:宫小侯爷为人地道。
楚禾眉毛一竖牵连着脸上的晒了一天越发红肿擦伤像足了地狱罗刹:“不行,你若担心带不了他”指指沈砚秋道,“便将他留下即可,无需顾及。”
沈砚秋:圣上口谕的信誉度为负!
宫卿解释道:“臣在这里还有未尽之事。”
“哦?”楚禾冷笑,“想见那对你朝思暮想的七公子?”
从入城开始一路上关于七公子的风言风语楚禾都听了个足,不费力气就在心中描摹出七公子的喜好,这贱人喜欢的不就是长得像宫卿那般的,或者干脆就是她。
宫卿一脸不作伪的讶然:“怎会?”
“那就是……”楚禾猿臂一扬一根指头转身直戳沈砚秋脑门,“担心他?”
宫卿更讶。
楚禾:“不过一日你便被这厮详装娇弱样子给勾了魂,事事先想着他。”
沈砚秋:跑题了,论题是七公子与宫小侯爷。无妄之灾!
宫卿委屈道:“有圣上珠玉在侧臣怎会再看上他?”
沈砚秋:这解围的话十二分地扎人心肺。
楚禾闻言心中一荡,脸上崩不住露了几分笑意:这倒是大实话,待过上几日朕脸上的晒伤擦伤全消了,便是半张面孔也能甩这贼眉鼠眼的厮几条街。
只是……心思一转:“你与那七公子有旧?”
沈砚秋:圣上不愧为楚氏历代最锱铢必较的,这不又正题了。
宫卿道:“臣少时楚邺二国未生战事,两国亦通商贸。七公子风凌云和是家主风凌则一位小妾生的,那小妾不甚得宠,风凌云和亦是在府上活得可有可无没人在意。他见天在外头闲逛,时常混进东都来,便认识了臣,因着差不多的年纪,臣与他幼时倒有些朋友交情,只是后来两国战事起便断了交情再没见过。”
听完楚禾冷嗖嗖扫了宫卿一眼又问:“至此便再没见过?”
在楚禾目光下宫卿只觉头皮上一阵阴风吹过又麻又凉,显然是不大相信,遂回忆了片刻犹疑道:“许是在战场上又见过臣?”
七公子跟在父兄将领上战场见过她倒也可能。
“但臣是决没见过他的。”
这不光涉及到私情这么简单,她一个边关大将怎可与敌国将领扯上什么交情。
随后又反复铿锵有力地表明了自己坚定立场。
眼看平日惜字如金的人花式变相表白,沈砚秋自叹弗如。
圣上的一张肿脸虽不是很看得出眉开眼笑,但眼里的晶晶亮的喜意却是遮不住的。
门轻轻扣响,屋内君臣相得的气氛顿然一滞。
老鸨扣了扣门,笑言:“两位大人可曾歇好?”
明明屋里三人,沈砚秋却被忽视了,细想下定是已被老鸨当成自家小倌了。当即吓得腿脚发软跪在楚禾面前,一副走失的狗儿见到原主人怕主人不要他的恐怖表情,若他还长个尾巴定摇得啪啪直转圈圈。
楚禾瞪了一眼这个身价只值五十两的探花郎,若眼风可说话便是三个大字“拖油瓶”。
适才宫卿只顾着剖白忠心了,竟耽搁了出城议题,现下只得硬着头皮答道:“花姐姐,咱兄弟俩连日赶路有些累了,还想再歇一会,几许化销只在尾款中扣罢。”
老鸨有些为难隔着门道:“若是平日倒也无妨,但刚才七公子让人传话今晚要招待贵客,让人包下了后院所有的厢房。”剩下的话老鸨自认为还是不必说破了,这哥俩和柳烟荒唐了一晚上屋里头不定折腾成啥样子,让人收拾起来也颇费时间的呢。
“招待人只管领回家去,来花楼作甚?!定不是什么正经……”
那口气颐指气使十分的欠扁,好在话未完就被人捂了嘴,没再说什么传出去要砍头的昏话来。那七公子看上去像玉树临风翩翩公子实际上手辣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