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心思几转:那小贼子不会被他吓住了,回东都了吧?
这么一想,便莫名出了一脊背冷汗。
好在天光未亮,城门未开,量那贼子出不了都城。
楚禾四下一望:“洛湛!”
无人应。
洛侍卫该回家吃闲饭了,正当用人之际竟跟丢了。现在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如何下令封城门,抓贼子!
忽地树影婆娑,气流微动。
楚禾心下一喜,面色不显。
“圣上,有何吩咐?”宫卿轻轻落下。
“宫卿,”楚禾声色微重,“你跟着朕作什么?”
宫卿脸色惨白,适才见侍卫没能跟上,他担心圣驾安危便悄悄跟上来了。先头的期冀被当头斩断,当时只觉眼前一黑,跟随了许久,才慢慢清醒钝痛起来。宫卿经历过失亲家破之痛,此时的痛楚又全然不同,只觉得眼前的人如山间月天上星,自己又如井底泥永坠黑暗永不可肖想。无望、不可,一想到这两个词便觉此生年月漫长了无生趣。那清矍的背影多看一分便多难受一分,跟随到此早已沉得迈不开脚步了。
听见圣上有吩咐,四下无人能应,担心有要事耽搁只得现身。
月色清浅,圣上脸色阴晦发沉,宫卿已然后悔,如今圣上最不愿见到的便是自己了。
宫卿白着脸垂头说不出为何跟着。
楚禾跨近一步,将他的惨色尽收眼底,一股凉风直抒胸臆,任督二脉骤然打通,通体舒畅,微微俯身薄唇几乎贴着人耳根,问:“刚才你说什么了?”
宫卿瞬间想起自己那番大逆不道之言,追悔莫及。这是要治罪了。他必是当今世上头一个因为对心爱之人表白而招来杀身之祸的人,弄不好还要祸及宫家一干无辜之人。
夜色冰冷,冷地透彻心肺。
隐约一声叹息,温热的怀抱倏忽而至,唇已吻上耳垂,声音似诱如哄:“再说一遍……。”
宫卿浑身僵硬,只顺他的话答:“你别娶别人……。”
话未完,那人即爽快地道:“朕允了。”
宫卿愕然抬头,正撞见他满含笑意的眼,今夜几经反转,如今脆弱地如惊弓之鸟,却仍有丝丝甘甜止不住泛上心头。
楚禾在他耳尖轻吮了一口,满意地见他轻颤一下,又明知故问:“适才说什么了?”
“你别娶别人,等我……。”
楚禾未等话完便已意得志满朗声而笑,这样嚣张且热辣辣的笑,几乎能让人羞得躲进地下。
宫卿剩下的半截,等我恢复身份后嫁与你,被生生卡在喉咙。
明晃晃不加掩饰的求婚,尽管是直来直去惯于打直线球的宫卿,也一时间羞耻得难以启齿。
楚禾托起宫卿的下巴,细细瞧去,见他双目羞涩地垂着不敢看自己,睫如蝶翼轻颤,淡樱色的唇散着醉人香气静静等人采撷,低头重重地在唇边啄了一口,见他不避开不挣扎,乖巧地如只红眼兔儿,这才有了真实感,狂喜之后竟有了些许酸涩,忍着笑着接话道:“放心,我会等着你。”
宫卿得了保证,心事大定亦喜上眉梢。
平时不笑的人,一笑起来真的能勾人命。
“不管你身份如何,即便是男的……。”
“……”不,不是这样的,我刚巧是个女的。
宫卿刚张口,还未出声便已被人一吻缄口,攻城掠地炙热的气息铺天盖地,让人无还手之力。
算了,说不定洞房花烛夜自己还能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就当是新婚大礼,反正在拥有几大屋珍宝的人面前她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
宫卿昏昏沉沉地想。
许是东都捷报不断,圣上心情一日比一日好,时不时地低头露出迷之微笑。
前日朝时有大臣打瞌睡,圣上居然只是斥责一句便轻轻放过了,若放在之前能当殿一脚把人踹出去,然后好一顿板子。
东都失城,除了百姓生灵涂炭,先皇也是倍受打击从此一厥不振,说他因此而逝也不为过。
而今大刀阔马地坐在金銮殿上的人,青春年少如朝阳般蓬勃,好命的要死。
之前有先皇扶持稳稳当当地承了大位,后又有宫卿这样的猛将为他征战雪耻。
此刻……。
户部的葛侍郎,就不要再说下去了。没见圣上已经双目淬毒,看个死人一样看你了吗。
修个小宅子这样的小事就不要不依不饶地放在朝堂上啰嗦了。
虽然这宅子修得金堆玉砌,可圣上惯来节俭,寻常连个生辰宴也不办,只收了众人礼后道声辛苦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