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夜终于亮出了一抹鱼肚白,僵硬的身躯里生起了一股暖流。
楚禾豁然睁开眼,入目的是彩云纷飞祥龙盘旋的明黄帐顶。隐在绣线中七□□丝在微光中闪着温润绵密的光华。
他下意识地摸上胸口,胸口光滑如鉴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狰狞的伤口。不由地自嘲一声:想不到阎王爷还卖他这人间帝王一个面子,知他素来最重仪容,给留了副完好的躯壳。
楚禾直挺挺地闲躺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他已沦落黄泉,得向这处的最高长官阎王爷报个到,顺便感谢他一下交个好,今后也能承他多照拂一二,毕竟这阴间黄泉不是自己的地盘想要过得好还得靠阎王爷啊!
楚禾向来能屈能伸,这么一想撑起手臂便要起身,一阵剧痛袭来,毫无防备地疼出楚禾一头冷汗。
缓了口气后,他猛地掀开被子,只见一只右腿上被木板夹了个严实,稍一动便疼得钻心入骨。
他恨恨地捶了几下床板,这阎王爷哪是与他示好,分明是整治于他!
明知自己最得意于这副皮囊,非要弄残了!?
他宁可顶着个大窟窿至少还能用衣衫遮掩一二,如今,如今竟成了个瘸子!
绝不能忍,他要去阎王殿评理去!
莫不是那阎王爷收了宫卿那厮的贿赂来惩治自己?
不行,他得为自己讨回公道,便是上达天听,戳破天际也不罢休。从小便是万人之上人哪能受这般冤屈!
楚禾一条伤腿还未着地。
“圣上!”尖细的嗓音又惊又喜。
楚禾垂目一看。
他身边的大太监刘荣,匍匐在地,小心翼翼地捧起伤脚。
“圣上,要去哪儿,老奴背您。”
楚禾心中一暖,这老货倒也忠心,呵呵呵,下来陪他了。
只是这老货下了地府后貌似年轻了些呵。难道是因他忠心耿耿阎王爷嘉许他美貌些?
那……那……反过来……自己这个受全国人民唾骂的暴虐昏君会是个啥模样?!
楚禾心肝一跳,自我安慰,宫卿那厮杀人如麻,兼又谋朝篡位定会比自己更丑,丑上百倍!
“拿镜子来。”楚禾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平静地道。
一旁的小太监麻溜地递过铜镜。
咦?这不是那个王顺么?他不是因为打翻了自己赠与宫卿的玉琼露被杖毙了么?
哟,还有那个缩在墙角的小宫女,那,叫啥的,竟也在?她不是因为胆敢肖想宫卿的美色被拖出去打死了么?
楚禾倒吸一口冷气,看来不仅忠仆来,那些个仇家也一个没落呀。
他面色白了三下后镇定的接过铜镜举起。
嗯,还好,自己虽然不比之前英武非凡,但也是个青葱美少年。
在环顾四周,这不是他生前所住锦华宫的寝殿长生殿么?便是屋内格局摆设也是相差无几。
周遭的人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的都……都年轻了几分。
尤其是那个太医王其成脸上的褶子少了很多,战战兢兢立在床侧一双老眼不错眼地盯着他的脑袋瓜,一副圣上醒来不问病由只照镜子脑子可能摔坏了的傻样。
心头突然涌出一丝不可置信的小雀跃,颤着声问:“刘荣,今日是何年辰啊?”
王其成手中药箱“晃铛”落地。
刘荣抖着肩答道:“回圣上,今日德盛二年三月初二。”随后又加上一句:“圣上,您还好吧?”
楚禾仰天大笑,“宫卿可还活着?”
王其成:圣上真摔坏脑子了,这可怎么办,原本就不怎么成的脑子,如今又坏了!!
刘荣被这么神来一笔弄得一头雾水,但也不妨碍倒出他作为圣上身边总管大太监肚子里那一堆前朝后宫各色人物图谱。
他迅速想起了宫卿是谁。不就是那个数日前再次请封承继侯爵的武阳侯宫家的小幺子么。
依圣上一向抠门的性子,自是不会轻易让他承爵的。这侯爵一年也得三千两俸银呢,再加上逢年过节依例赏赐可不得好大一笔开销!圣上对以此类折子向来是能压便压,若实在压不住拖上个三五八年也是好的,可以省下好几万银子呢!
这么活蹦乱跳请封侯爵的人
。
“自是活着的。”
楚禾又是仰天狂笑,掐指一算,区区十四的黄毛小子!看爷这回不一举灭了你!绝了你那因爱生恨大不敬的谋逆念头!
“来人!”楚禾猖狂地仰天长啸,目含狠戾,“围了武阳侯府把宫卿给朕抓来!若有抵抗以谋逆罪论当场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