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员先前已对林依依改观，听她这么一问，不由得想了一会儿，忽然欣喜地说：“我想起来了，上一批中，确实有一盒分量偏少，掌柜便让留下做为样品，我去拿来给林掌柜看看。”
拓跋姗先前并未太注意周围的人，这会儿见林依依说话，才第一次认真打量她，许是并没有想到竟是如此惊艳之美人，盯着林依依挪不开眼，眸中露出诧异之色。
不多会儿，店员就取来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从匣子里又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圆盒，打开盖子，里边是小半盒绯红胭脂，脂粉细腻，色泽鲜润，闻之一股淡淡的幽香，一望而知是上品。
在这个古代世界里，林依依见多了人们化妆用品的单调，粗砾和冲鼻的味道，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几乎能与她的现代妆品相媲美的腮红，不由得暗暗称奇。她让珠儿将出门时带上的小箱子递过来，从里边取出了两款之前在蕲阳镇时很受欢迎的腮红，打开盖子，与驻颜堂的“仙霞红帔” 摆成一行。
她一系列的动作立刻吸引了周围的顾客们围上来看，这时，有眼尖的客人发出惊叹：“这三盒胭脂看起来好像是同一种诶。”
当即就有人赞同，更有疑问的：“这是怎么回事？林姑娘也有‘仙霞红帔’？”
“店家，你不是说现在都没有货了吗，怎么林姑娘手上都有两盒？还有多少藏着的，快快拿出来给我们。”
店员也是万分惊异，这样细腻的胭脂，是驻颜堂的独家特色产品，别家断断是不可能也有的，但面前的林掌柜为何一下子拿出两盒，她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在众人的夹击追问下，几乎难以招架。
林依依见状，对围观的客人们抬手示意安静，这才不急不缓地说：“我带的两盒，一眼看上去与店家的很像，但其实有区别的。”
她眼神询问店员可否取出一点，得到同意后，就用指甲挑了一丁点抹在手背，轻轻揉开，又从另外两个里边一样挑出一点，分别抹在手背不同位置，一一揉开以后，展示给众人看。
“首先，大家可以看看，这三种脂粉颜色并不是完全相同。”林依依手背朝上，在众人眼前缓缓移动。
“果然是不一样的，虽然都是红色，但深浅不同，这个有一点粉粉的，那个带着桃红。”
“同样的红，竟然还能分出许多种来，真是想不到。”
“林姑娘的这两款在光线下面还闪闪亮亮的更好看。”
林依依又请人端出一晚清水，拿出几片小小的化妆棉片，浸湿一点分别在三处轻蘸，然后众人便看到，驻颜堂的那一处色块一下子晕开了，变得一团模糊，而另外两处，则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众人一片惊叹，“竟然还能防水”、“这样妆容就不容易掉了”、“这个要比仙霞红帔还要好啊” 的赞叹声不绝于耳。
“所以大家不要误会，我带来的这两款并非出自驻颜堂。”
“林姑娘，你的这个还有没有，我想买。”
“对，驻颜堂的胭脂太难等了，林掌柜你的这个完全可以替代。”
最有兴趣的莫过于拓跋姗了，她正因为仙霞红帔没货了而失望，亲眼见林依依拿出来的更好，当即就拦在她的面前道：“这位姑娘，你还有多少这样的胭脂，我全都要！”
“你这位公子，不能仗着自己好看就强买强卖，不给别人留一点吧。”
“就是啊，看起来风度翩翩的，行事却如此不讲理。”
众人的指责换来了她身旁霍尔满的凌厉眼神，唬得她们一个个又闭了嘴。
“大家莫要激动，我今日来并非是了兜售自家的东西，否则就真的是来砸同行的场子了，拿自己的东西出来，的确是想与驻颜堂交流一番。”林依依稍微抬高一点声音，平息众人的议论。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掌柜来了。”
客人们纷纷让开一条道。
就见一位肤色白净的中年男子陪同一位女子走过来，男子全身素白的幞头长衫，纤尘不染，仿若一名高山隐士，若不是亲见，万万不会令人联想到这赫赫有名的大商号驻颜堂的掌柜。也只有从他几乎看不到皱纹的皮肤和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等细节处，才能知道此人在美容驻颜上的造诣不浅。
但林依依却更加被他身旁的女子所吸引，一身艳红的薄锦绣衣，外披火红裂帛披风，说不出的华贵旖旎。女子红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含水泅烟、勾人心魄的美目，让林依依在同一天里第二次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等到她看清女子身边跟随的丫鬟时，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这女子就是好几个月前，她在恒云寺外隔着大路遥遥所见的马车里的贵妇！
那丫头正是当日请她去见主人但最后又没了踪影的那一位！
所以，今天是什么日子！
贵妇身旁的丫鬟也认出了林依依，她长大嘴讶异道：“你不就是那日在路边摆摊的姑娘……”
美妇和掌柜这时已经来到林依依的面前，见她还愣神，美妇浅浅一笑，眼角立刻带上十足的媚意，她颇有意味地说了一声：“林姑娘，果然绝色。” 声音也极为甜美酥软，仿佛妩媚是天生依附在她的骨子里的。
林依依被这声音酥得一阵发慌，还没有想好应对，就见红衣美妇转向中年男子，盈盈一拜道：“如此，便拜托齐掌柜，奴家这便告辞了。”
齐掌柜恭敬还礼道：“娘子客气。”
美妇转身离去，临行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林依依一眼，令后者头皮又一阵微微酥麻。一直到美妇娉娉婷婷地离开了驻颜堂，方才因为两人的出现而陡然静下来的店铺里才重新活泛起来。
“看见了没有，那便是大名鼎鼎的红香阁的头牌闭月花！”
“果然是妖艳绝伦，我一个女的看了都忍不住心慌慌，更遑论是男子。”
……
闭月花吗？林依依想到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从云釉那里，彼时还以为与韩缙佳偶天成，正欲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心扉，却晴天霹雳一样地听到他早就名花有主的消息，如今与他身离心远，却在同一日遇到两个与他皆有牵连的女子。
哎，这个韩缙，为何就是这般阴魂不散，扰乱人心。
正在出神间，听到齐掌柜的声音：“原来是华英县主、京城新贵林姑娘，果然是年少有为，失敬。”
林依依赶忙向齐掌柜还礼：“齐掌柜谬赞，今日来贵店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只是贵店的‘仙霞红帔’，我看着好生眼熟。”
听了她的话，齐掌柜视线落到了摆在柜台上的三盒胭脂上，他询问林依依可否一观后，便拿起其中一盒，先是在鼻下轻嗅，闭眼体验片刻，然后也如林依依一般，挑起一点粉末，但不是抹在手上，而是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间细细碾磨，就见如轻雾一般的粉团从他手指间散开，并没有立刻落下，而渐渐扩散，轻浮在空中，良久才慢慢往下坠落。
齐掌柜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讶异的神色。
他又行了一礼，较之前更为恭谦：“林姑娘可否内院讲话？”
林依依已经料到他的邀请，点点头，和珠儿准备跟随着进去。
“等一下。” 自掌柜出来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事情变换，没有发声的拓跋姗喊住林依依：“林姑娘，我认准你了，你也有店铺是吧，在何处？我要去拜访。”
林依依望着她，笑了：“比起俊俏公子，我的店铺也许更适合美女娇娘，贵人若以真面目示人，当扫榻以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