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话音望过去,林依依看到一张满是嫉恨的脸,冤家路窄,正是那日王府晚宴上,处处针对她的朱雅丽。
对这样见不得别人好,一天到晚盯到眼睛发红的人,林依依一贯是不想给予脸色,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仍是对店员说:“不知掌柜今日……”
话未说完,就见朱雅丽已经挤到她的面前:“林依依,你不要以为有了县主的封号,村鸡就能变凤凰,你去问一问,这大姜国的县主,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村姑就是村姑,披再多的皮也去不了土腥味。”
林依依倒不在意她贬低县主的地位,只是自己的话三番五次被她打断,而且她尖细的嗓门一叫唤,俨然把她们二人变成了被观摩的中心,心里就有些恼火,转过头冷眼看她。
珠儿护主心切,立刻出声反驳道:“朱姑娘,县主可不是什么女子都能当上的,就算你是是朱翰林之女,也只当得个朱姑娘的称呼,若想要与我家姑娘平起平坐,还是先想办法当上县主吧。”
立刻就引来了周围“切切” 的笑声。
朱雅丽没有想到一个仆从都敢当众这样讥讽她,当即羞恼脸红,口不择言道:“林依依,我劝你认清自己,你拼命接近鲁王府,不过是肖想将军侯府的韩世子,真是不知廉耻,你可知道赐封你县主的圣旨,是怎样来的吗?”
林依依倒真不知前日圣旨为什么突然降临,为何韩缙也一起来颁旨,听朱雅丽这么一说,她不由得疑问地看向她。
朱雅丽见果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更加笃定林依依是处心积虑接近韩缙,得意洋洋地说:“韩世子不过是与西羌公主的订婚大礼将近,顺便请了赐封县主的旨意,免得冲了喜气而已。 ” 言语之间,仿佛韩缙将要订婚的对象不是西羌公主,而是她朱雅丽一样。
“你是说,赐封县主的圣旨,是韩世子当日特意去求来的?” 林依依很是意外,所以那日韩缙送来圣旨并不是凑巧,她内心大为震动。
“不然呢,要不是那道圣旨,你以为今天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林依依脑中飞快转动,当日来抓她的差役说是有人举报,她虽有所怀疑,但无凭无据便不去妄自揣测,如今看来,此等阴险之人,十之八九便是眼前这心思歹毒的女子。她目光渐渐犀利:“你如何便知没有圣旨,我就会有事?”
朱雅丽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强词道:“我……我猜的。”
林依依正要说话,就见眼前一晃,一个靓蓝的身影插两人之间,同时一手抓起了朱雅丽的手腕:“你刚刚说,韩世子要与西羌公主订婚?可是皇帝下的命令?什么时候?” 声音亮而脆,与他颇高的身材不太相衬。
说话的人只急切地看着朱雅丽,完全没有注意另一头的林依依 。
突然被抓住手腕,朱雅丽震惊之下就要用力甩开,头一抬,落入眼中的却是一张十分英俊的脸,那人轮廓立体,鼻子秀气而挺值,剑眉下的一双眼尤具神采,带着一点异域风情又有一丝媚意,再看身上靓蓝的束腰锦服,华贵亮眼,挺拔如杨,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朱雅丽顿时脸颊飞红,也不挣脱了,声音也软了轻了:“公子,你抓疼我了。”
“哦,不好意思。” 那人放开了手,眼睛却还亮晶晶地望着朱雅丽:“你方才所说,韩世子订婚之事,可是真的?”
“我……我听我父亲说的。” 朱雅丽故意抬起手腕,轻轻扭动,似乎方才真的被抓疼了一样。
哪知那公子完全没有在意她的动作,而是喜色跃上面颊,甚至还微微地红了。
林依依的话被打断,便无意再说,只在一旁观察,觉得这位公子的样貌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与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位年轻男子,也是贵族公子的打扮,身量更高,体格也强健得多,看上去高大威武,英气逼人。
这两人往周遭都是钗环摇佩的女子中一站,不但个头高出周围一截,样貌也十分出色,一下子将集中在林依依和朱雅丽身上的视线都拉了过去,店中众女子发出一阵“啧啧” 的倾慕之声。
就连珠儿都小声地对林依依说:“那位公子好生漂亮,几乎能与世子媲美了。”
林依依点头,心里却想,此人好看是不假,但若与韩缙相比,未免过于阴柔,少了阳刚之气。
就见那俊秀公子面色欣悦,跟朱雅丽道了一声“多谢” ,就大剌剌地问店员:“听说你们这里的‘仙霞红帔’ 十分有名,去,给我拿十盒。”
胭脂铺子本来男客就极少,偶尔有,也是大户人家派小厮来取货,还从未有衣着华贵的男顾客亲自来购买的,若说是替家中娘子买,这两位公子看上去年纪轻轻,也不像是娶了亲的,店员不知他二人什么来历,也不能轻易得罪,便小心应对:
“公子有所不知,这‘仙霞红帔’ 本就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一年的产量也不足百盒,刚才仅剩的一盒,也是这位朱姑娘早先预定买走了,现下莫说是十盒 ,就算是一盒,也是没有的。” 又指了指店内的众多女顾客:“这些客人,也都是预约‘仙霞红帔’ 的,最快也要等到两月之后了。”
“ 什么,两个月?那我可等不了。”听到店员说最后一盒刚刚售出,视线便又落到朱雅丽身上:“你就是朱姑娘?这样,我出十倍的价格,把你的那盒给我。” 神态语气理所当然至极。
朱雅丽方才还因为与这俊俏的贵公子“亲密”接触而心如鹿撞,转眼就见这公子毫不怜香惜玉,甚至要跟她抢一盒胭脂,他一个男人要买胭脂,自然是要送给心仪的女子,旖旎的心情当即就消散,气愤道:“公子怎可如此无礼!”
“我怎么就无礼了?” 那公子奇怪道,“或者你觉得十倍的价格少了,那就二十倍。 ”
本来这位公子的行为多少有点霸道,可大家方才都见识到朱雅丽对林依依的恶语相向,此刻见她“恶人自有恶人磨” ,反倒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并没有谁上前替她说话,甚至还有劝她二十倍的价格很划算了,不如就匀给这位漂亮公子好了。
朱雅丽脸涨得通红:“ 公子莫要欺人太甚,我好歹也是翰林之女,这盒胭脂我等了三个月,公子要替你相好的买胭脂,自去别处寻去,本姑娘不差这二十倍的钱。 ” 说着气愤地哼了一声,也顾不上与林依依再攀扯,恨恨地走出了驻颜堂。
那公子望着朱雅丽的背影,一脸莫名奇妙:“什么欺人太甚,我又不是白要她的……”
他身旁的魁梧男子接话道:“阿九不必理会,这中原的女子,甚是无礼,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不如还是去茶楼听戏有意思。”
谁知俊秀公子对同伴的提议不屑一顾,不耐烦道:“霍尔满,要去你自己去,我又没叫你跟着我,再说了,这里是胭脂铺子,你一个大男人进来做什么?”
他自己一个男人,却斥责同是男人的同伴,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咳咳,”霍尔满连咳了两声,似乎在提醒俊秀公子,对被他毫不客气的抢白却丝毫不以为意,好像平时便是这般被嫌弃惯了似的。
被唤作阿九的公子这才醒悟到了什么,脸色微囧,不再理他。目光却在店中其他的胭脂粉盒上流连起来。
林依依脑中电光一闪,一开始她就觉得这阿九公子有哪里不对,此刻听到他们二人对话,才忽然醒悟原来这阿九公子其实是女扮男装。而他们提到“中原”、“男子”这样的字眼,让林依依一瞬间把眼前的“公子”与记忆中的面孔联系起来。
中原之外,能扮成男人都如此俊俏的,也只有西羌第一美人了,眼前的“阿九”,正是林依依在系统影像里看到的西羌国公主拓跋姗!
只不过影像里她是女将军的装扮,与现在的神态装束相差甚远,让林依依一时没有想到。
这一发现让林依依大为震惊,拓跋姗为何这个时候来到姜国?难道是来与韩缙履行婚约的?可从她听闻朱雅丽提到韩缙订婚一事的反应来看,似乎先前并不知道,而且西羌国公主来到大姜这么大的事情,京城的贵族圈也不曾听到一点消息?
唯一的解释,这位西羌公主是瞒着西羌王,隐藏身份偷跑到姜国来的。
又见拓跋姗似想到什么,嘴角扬起,对身旁的男子道:“霍尔满,你现在信了吧,我就说他不会忘记我的,所以,我得好好准备一下。” 她自顾开心地说着,完全没有在意一旁霍尔满黑了半边的脸。
“可是,‘仙霞红帔’ 已经没有了,再看其他的东西,都觉得差强人意,这可怎么好。” 拓跋姗又丧气地说。
“公子,其实我们也有好几款其他的胭脂,虽然比‘仙霞红帔’ 的色泽略逊一筹,但效果其实也很好,公子不妨看一看。”
林依依既然已经猜到她的身份,她口中所指没有忘记的人自然是韩缙 ,没有忘记的事情自然是与韩缙的婚约,难怪她如此欢喜。而期待着与意中人重逢,自然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用最好的妆品,做最美的妆容。
想到此处,林依依心中黯然,昨日经受的酸楚又不觉涌上心头,于是再一次告诫自己来此处的目的,莫要分神。
稍稍定了定神,将思绪拉回到眼前店中的妆品上。屡屡被提到的‘仙霞红帔’,到底有何神奇之处,林依依也不免好奇,便向那店员问 :“姑姑 ,我们做美妆,通常会留一点样品或试用装在店中,以提高客人的购买体验,不知贵店的“仙霞红帔’ 是否也有样品,能让我有幸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