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了这遭事,若是现时掩下,等往后发酵起来,大房还有的闹,现如今却要生生赔了。
玉竹被丫鬟搀扶着轻挪动步子,她整个后背都火烧火燎似的疼痛。
幸亏只伤了一处,她还能走的动路,过会子上了药在床榻上修养一阵,怕是也能好个大概了。
王仕元看见玉竹的唇瓣都有些发白,整个人也无力走路,他张了张嘴想开口,却又闭上了。
他知道现下不合时宜,她伤的也不算轻,可静默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上了药后,随我去瞧瞧顾兄吧,为了保你,他什么都没说,顾老太爷这次可是下了狠手了……”
他顿了片刻,像是不忍心再回忆,许久才缓缓道,“那鞭子可是特制的,他现下身上全是伤,是被人抬着回去的,那伤口……我从没见过这般虚弱的顾兄。”
玉竹闻言脚步微停顿了一下,片刻后又由那丫鬟搀着继续往前走,面上神色有些凝重和不忍。
她挨了一鞭子尚且疼到浑身发颤,连路都走不得。
顾家祖训自来严苛,家法更是以严酷难捱而闻名京城,顾景明他……现下是该有多疼啊。
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有些虚浮无力地开口问王仕元,“他现下……”
说到最后,她却有些不忍再问下去。
这里最没资格问的怕就是她了。
她明白顾景明对她的心意,可这于她而言只会是个负担,平添她心里的歉疚罢了。
他不过是书里一个虚构的纸片人,而她有自己的家,还要回到原世界去。
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之间早就不该再纠缠下去了……
玉竹被人搀着回到院里时,才发现院里有些手忙脚乱。
她看到一个素衣斜跨药匣的大夫从顾景明屋内走出来,而后便有个丫鬟打了盆热水前后脚走了进去。
玉竹见了忽有些心乱,她轻轻拂开搀她那丫鬟的手,拢了拢身上黛色的大氅往顾景明屋内走去。
门本就半虚掩着,玉竹轻轻推开走进去,一下子便有一股浓重扑鼻的药味冲入她鼻腔。
里面夹混着中药和金疮药的气味。
让她有些不适地微抬手挥了挥,想要扇离气味远些。
她跨过门槛轻轻走进去,绕过硕大的苏绣雅竹屏风,她一眼就看到了卧躺在榻上的顾景明。
他将头枕在手臂上,已经换上了一套玄蓝色的里衣。
他今早穿的还是月白色……那件里衣恐怕已经坏透了吧。
床头侧的桌上放了一盆热水,刚刚进来的那个丫鬟正在小心地拧着帕子。
顾景明安静的卧趴着,眼睛阖着,长长的鸦羽在眼睑处投下了一片阴影。
他看上去极为脆弱疲惫,整个人都透出无力感来。
玉竹心里闪过一丝难抑,生怕吵醒了他,只能轻轻朝他走过去。
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顾景明有些疲累的轻缓抬起了眼睫,睁眼间,眼底满是阴沉复杂的情绪。
玉竹对上他视线,一时怔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何来这般的神情。
见来人是她,顾景明眼内也闪过一丝惊诧。
片刻后他阴沉的神色便和缓下来,单手撑床,想要起身坐着。
玉竹见状忙慌上前制止他的行为,“你伤的这般重,起来做什么,若是牵引到伤口,就要化脓了。”
顾景明却没听她的话,强撑着坐了起来,却因动作有些大,似是牵引到了伤口。
他好看的眉头略有皱起,不适地抬手掩在唇旁轻咳了几声。
而后,有些担忧地看过去,“我无碍的,小伤罢了,母亲她可有为难你?”
说完,便看到玉竹身上披了一件黛色的披风,看向它的眼里有些不明所以。
王仕元见到他眼中的不解,兀自走到罗汉床上坐下,闲散地开口解释,
“她那背被鞭笞开了一个口子,连衣服都有些撕裂了,我只能将那披风给她,让她稍挡一挡。”
顾景明听到这话,神情有些堪忧担心,眼内被心疼的心绪给填占满了。
可一想到打她那人是自己的母亲,他连伸手都有些微颤,一心只想解开她披风的系带看看,
“让我看看你伤的如何了,我这里还有药,先给你上一些,过会子我叫刘妈妈给你煎服药来。”
玉竹见他伸手要解披风,正要亲自给她上药,她心里有些抗拒,忙将半解开的披风系带,复又系上,
“公子伤重还是勿再动了,奴婢这点小伤不妨事的,过会子让容香帮着上药就好。”
王仕元见了有些想笑,看着眼前这一幕调笑起来,“看来是我在这里碍事了,我就先行回府去了,你们继续罢。”
顾景明忍着背上伤口牵引下的剧痛,缓缓从一旁桌上拿过金疮药,淡淡看了一眼,端坐在罗汉床上的王仕元,便将手附上了披风的系带,欲解开它,
“今日还是要多谢你了,不然她怕是会连路都走不得了。”
王仕元闻言放下茶盏至小几上,漫不经心道,“谢我做什么,我不过去的早罢了。我看那顾时安倒也上心的很,巴巴就让严管事来救场呢。”
玉竹听到这话,预感到不妙,心里发虚的很。
果然她眼见着顾景明解系带的手,微略一顿。
她刚抬眼便对上他阴戾不清的神色,他那神情很是复杂,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很不好看。
顾景明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而后便直看过来。
那清润好看的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像是裹夹了怨恨和被抛弃的心绪,看过来的视线很是阴郁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