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来来往往均是行人,顾景明站在稍远处的湖畔。
那处行人稀少,明明那么一点路,他们之间却像隔了很长一段距离,长到走不到尽头。
月色下,顾景明长身玉立,风姿出众,眉目间清冷淡漠更甚。
他低头淡淡看着被夜色映照下,蓝到带黑的澄澈湖水,神色未明,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玉竹静站在原处,明白此刻的他心里有多难抑,他自小便没输过,一直以来都一帆风顺。
可如今他却输了,输在这般重要的时候。
外人都道他是天资聪颖,无师自通。
可她见过,昼夜亥时间,所有人都熄灯就寝了,顾景明的书房尚灯火通明。
顾时安在太傅府午休打懒时,他还在书堂苦熬策论。
什么天资聪颖,不过是他一直以高标准要求自己,又比别人更加刻苦罢了。
这样的他,却在诗会受尽了别人的冷待。
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心里本就不好受,如今别人对他的态度又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从云端跌落到泥里,这份苦楚怕是只有他自己才能清晰体会的到。
玉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兀自忽略一旁,极力向她推销灯笼的小贩,一路小跑朝顾景明那处而去。
为了活命,充当好善解人意小天使的形象,她可是组织好了一大堆安慰的话,准备多放几个彩虹噗噗。
把顾时安贬到粪坑里,骂到翔都不如,以此来开解他心头郁气,彻底将马屁拍进他心坎里。
顾景明似是听到有人往他这处跑来,转头淡淡看来,眉目如画,容色惑人,长睫如鸦羽般轻轻抬起。
见来人是她,神色略惊,转瞬又消失在眼中,继续低头欣赏湖中景色,快到刚才那瞬,像是玉竹的错觉。
玉竹放缓了脚步,轻轻走至他身侧,抬头看向他平静的面色。
不悲不喜,实在难以从表情里读出他此刻真正的想法。
顾景明低头见她额间蕴有薄汗,脖颈处也挂了细密的汗珠,脸颊旁到现在还带着运动过的红晕。
心里了然,她应是跑了许多地方才找到他的吧。
玉竹见顾景明不先开口,她也不知从何安慰起,无法找到突破口,便只能先静静站在他身侧,陪他一道看着湖面景色。
约过了五分钟,她实在受不住了。
也不知这湖面有什么看头,他竟能瞧上那么久。
她千辛万苦找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陪他cosplay木头人的。
准备将早就打好的腹稿说出,“公子,你……”
话音未落全,就被他截了声,“你怎么不与刘妈妈一道回府去?”
玉竹一听知道机会来了,忙切换上担忧模式,看向顾景明的眼里满是心疼,
“我怎放心公子一人在外,无论如何都要出来找着你,才能安心的。”
顾景明被她脸上掩也掩不住的挂念一惊,像是被刺到心坎里,连睫毛都微颤了颤。
九岁那晚,满腔痛苦无助的情绪突然涌上他的脑海,生生将他拖到了那段最不堪的记忆里,压的他呼吸困难根本无法动弹。
那夜寂静的吓人,不论是外面还是书房内,都没有一丝的灯火,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他一人蜷缩在书房的角落里,什么也看不见。
奶妈白日里的惨叫还回荡在他耳边,任他如何努力去忽视都忽视不掉。
板子落在身上发出的沉重闷响,那一声声凄入骨髓的惨叫,和奶妈口中随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公子救我’。
他被关在书房内,死命地拍撞着门板,祈求母亲开门,哭喊着‘以后再也不会胡闹了’。
可这么做根本没有用,奶妈的惨叫还在继续。
到最后,竟连这微弱的呼救都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