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是母亲故意让他听见的,她将奶妈放在他书房门口动刑,为的就是告诉他,奶妈是因他才遭的这份罪。
他已经被关在书房一日了,也一日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饿的浑身乏力,意识不清头脑也开始犯晕。
偏偏脑子里全是奶妈的呼救和此刻一人独处黑暗的恐惧,这一切都压的他喘不过气,快要晕死过去。
当第五次找火折子失败后,他彻底认了命,抱着幼小的身子半缩在角落里,将头无力靠在墙壁上,合上眼努力给自己催眠,希望能赶紧睡去。
他害怕,这里静的只剩他一个活人了,只要能睡过去,天凉后,他就能重见光明了。
到最后,他确实闭上眼感受不到恐惧了,因为他昏了过去,最后有意识时他已经躺在床榻上了,听刘妈妈说他发热了,足足躺了三日才醒。
那时他看着床顶的帷布发怔,心里就在想。
那些平日里对他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的下人婆子,到了关键时刻,因害怕母亲的惩戒,全都不见了。
原来,她们往前做的,不过因为他的身份罢了。
从来没有人是真的关心在乎他,以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自诗会落败后,他亲眼看着父亲面上由最初的期待喜悦转化为羞愤,红着脸训斥一通后便甩袖走人了。
走罢,反正他也不在乎,那么多年,父亲何曾真的关心过他,父亲在乎的不过是他带去的荣耀罢了。
本以为这些影响不到他,可祖父的态度依旧刺痛了他。
原来这十几年,他得到的都是假象,那些人从未真心待过他。
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人在乎他。
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也不在乎他是何境地,她只会因担心他,而不顾要被惩戒的风险,冒险前来寻他。
玉竹见顾景明久未说话,只神色意味不明看向她,那眼里太过复杂,她根本什么都读不出。
该不是五内郁结憋坏脑袋了吧,她忍不住伸手试探性地推了推,轻声问,“公子,怎么了?”
顾景明见她像是吓坏了,担忧到像只受惊的小鹿,连声音都不自觉发颤,不禁眉眼染上笑意,
“无妨的,不过输了一局罢了,机会往后有的是。”
玉竹见他这样便知他并未有事,既然他没事,那她可得发功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她得悔青了肠子。
忙慌换上一幅认真的模样,安慰道,
“三公子应是侥幸罢了,公子也别太难过了,这次虽失了李大人,下次机会把握住便好。”
见她提起三弟,顾景明神色不复往日,眼神变的冷然起来,微拧起眉心,淡淡道:“这次诗会有蹊跷,三弟那里我得派人去查查。”
若是他真的技不如人而输,他也认了。
可三弟那诗跟他提前准备好的竟一字不差,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巧的事。
而且他这诗从未与任何人提起,甚至没写在纸上,这里头的猫腻恐怕并不简单。
玉竹听得顾景明如此说,汗毛都不禁倒立,知道他已经因为那诗开始怀疑顾时安了。
若是真叫他查出个什么不好来,她也可以殒命倒计时了。
顾景明自小受礼乐诗书教化,为人光风霁月,心持正道,是个不折不扣的有匪君子。
可他即是男主,自有他巩固地位的本事。
这手段真要耍起来,打个百八十套组合拳还是不成话下的,以他的本事查出这些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何况他并非愚善之人,想起孙姨娘的下场,玉竹瞳孔地震,只觉得周遭寒冷的很,她都有些不自觉的微微颤栗。
这顾时安绝对是来克她的!!
她可不想落个身首异处的可怜下场,必须要在他查出真相前,把他这颗坚冰给捂化了不可。
连慌换上一幅和煦的笑脸,温软道,“无论结果如何,奴婢都会一直陪在公子身边的。”
清风拂过,微微吹起她鬓边发丝,玉竹笑意深达眼底,满心满眼都映出他来,杏眼微挑下,徒生一股纯媚气息,容色百般惑人。
顾景明看着面前这一切,心里动容到发颤,顾府里在意的一直都是那个声名煊赫的长公子,真正在意他这个人的怕是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