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辛苦准备了一晚,依旧赢不过顾景明,只勉强与他打成了平手,看来春闱他须得加倍努力了。
远处树荫下,周觅单手撑在身侧树干上,紧紧攥着手中锦帕,模样怔松地看着一个婢女亲昵拉着顾公子的袖摆离开。
她的脚步很是欢快,时不时还转过头来与他对视浅笑。
周觅被这幅场景刺的眼睛生疼,用齿贝死咬着下唇,好半会儿才缓过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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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糖蒸酥酪,上面铺满了桂花干。
她特意让厨房的嬷嬷将它放在冰块中,冻了好几个时辰,这样顾景明吃下去也能消些暑意。
她是大夫人安排来顾景明身边伺候的,就算顾时安知道了她是暗中帮助他的人,恐怕也是不敢问顾景明要人的,这般做大夫人面上又怎过的去。
想来想去只能对顾景明好些了,要是讨得了他欢心,说不定将来掉马,他还能念在往日情分上留她一条小命。
当然也不能像普通丫鬟那般,只对他生活起居照顾的格外上心。
这样与陈妈妈和容香有何区别,顾景明又怎会特殊待她。
所以,她不仅要做顾景明最贴心的婢女,更要做他情感上的知心好姐姐,温暖抚慰他那受伤孤寂的心。
要说起来,顾景明这一生顺风顺水,但他童年却实可谓凄惨。
而始作俑者就是大夫人,也是因此他才会变成如今这幅冷淡的性子。
大夫人是京城望族家的嫡女,不仅身份高贵,模样更是百里挑一,当年她以世家贵女之首的身份嫁给顾学文,本以为是段琴瑟和鸣的佳话。
后来才知,这顾学文看着儒雅俊美,谨守礼仪教化,实则是个宠妾灭妻之人。
他娶大夫人不过是因着她母家的身份,成婚还没三月便将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孙氏迎进了府内,至此对大夫人不闻不问,独宠那表妹一人。
大夫人深知受了欺骗,可又再无奈何,只能卷进这宅斗旋涡里,为了夺回顾学文的重视,将一切希望寄托在顾景明身上。
她自小便对顾景明极为严苛,如果他功课不够优秀便动辄打骂,甚至不许他吃饭,逼他去书房熬夜苦读。
久而久之,顾景明这高岭之花的冷淡性子便诞生了。
他事事争先,为的就是不再过那段被折辱的日子,他从内心里觉得,只有他更加优秀,母亲才不会这般对他,别人也会更喜欢他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他一路顺风顺水下,所有人对他都是一幅殷切讨好的模样,受惯了这两极反差,他早就不耐看他们那幅嘴脸了。
是以他待谁都是同种态度,淡淡的,又温和有礼,因为在他眼里大家都没什么分别。
所以,这安抚美强惨男主受伤心灵的差事,自然要交给她了。
马上就让他知道,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玉竹端着手里的酥酪轻踏着院内一排排素色的鹅卵石,来到了书房门口。
她站在门外做了几个深呼吸运动后,当即换上了一幅灿烂的笑脸,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顾景明端站在书案前练习毛笔字,听见门开的声音,心里有些不悦,他在书房时从来不喜人打扰,开口正欲训斥。
却看到玉竹站在门外,阳光斜射在她身后打上了一片淡淡地阴影,她手里端着白瓷碗,随着距离拉近,她眼中笑意更甚。
她轻踩着欢快的步伐小跑到顾景明身边,见他正盯着自己的脸出神,不由奇怪地伸手往脸上摸了摸。
“公子,夏日炎热,我给你端了碗酥酪来,不如你尝了再写?”
这一句话好像将他拉回了现实,他不自然地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缓神冷淡道:“放下吧。”
切,她还不信了,小天使般的嘘寒问暖,还捂不化他这颗坚冰。
玉竹闻言将酥酪放在桌上却并未离开,反倒拿起墨斗开始研墨,换上一幅好奇的模样,转头与他对视问,“公子,老太爷知晓后是何反应?”
顾景明看了她一眼,便动作优雅的拿起桌上酥酪,“祖父自然是高兴的很,他听到消息后笑的合不拢嘴,现下已将三弟叫去问课业了。”
说话间,他用瓷勺舀了一勺酥酪放入口中,冰凉清甜的奶香味顿时在他唇齿间蔓延开。
伴随而来的是心中压都压不下的异样感,这感觉很奇怪,他也说不出所以然。
不知为何,玉竹给他的感觉总是不太一样,她没有容香的刻板守礼,也不似刘婆子那般拘束谄媚,整个人都透着鲜亮愉快,又满心满意地真情实感待他,大抵是这样才让他眼前一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