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着一辆华贵的车架，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巧的织锦蓝绸，窗牖上镶着些纹路复杂的珠饰，在太阳下折射出耀眼的华光。

车内燃着淡淡的熏香，顾景明要去太傅那处听学，所以玉竹一大早便被容香拉起来一同坐上了马车。

她的脑袋随马车微微颠簸上下打颤，不一会儿就重重磕在了车壁上，巨大的冲击将她给生生撞醒。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挣扎着扶正自己的身子，连忙摆出一幅正襟危坐的模样。

这般坚持了没多久，又阖上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容香端正坐在玉竹对面，看见她萎靡不振的神态，有些担忧地拿眼偷看向大公子。

见他全然无愠气，低垂着鸦羽尚在看典籍，才微松了气。

幸而公子脾气好，会体恤下人，若是大夫人知晓玉竹平日里如此怠懒，那挨一顿板子都算轻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竹睡眼迷蒙间被容香摇醒，她一睁眼便对上了容香恨铁不成钢的脸，盯着她直发问，

“玉竹，公子都进太傅府了，你怎么还睡着。”

她如被醍醐灌顶，立刻便清醒过来，拉起容香的手就跳下了马车，解释道：“起的太早我尚不太适应，明日定然不会如此了。”

她和容香追了好一会儿，才追上顾景明的脚步。

顾景明听到有人朝他这处跑来，像是知道谁来了，等那人到了他身侧，头也未回便脱口问，“睡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这话间语气倒没有讽刺的感觉，像是真关心她有没有睡醒。

玉竹反倒开始不好意思了，低垂下头，落后他一步与容香并排而行。

要怪就怪这太傅过于严苛了，天还未透亮，便要他们过去听学，这不是折磨人嘛，她上班都未起过这么早呢。

她默默跟在顾景明后头一同走进书堂，这里很是宽敞，却只放了三张书案，两张并排。

另一张离它们很远，放在了正前头，高太傅便坐在那里喝茶。

除此之外便全是书架，上头摆满了诗书典籍和各类名家法帖，旁边几个博古架上满是宝砚和各色笔筒，粗细不等的各类毛笔挂在笔架上。

物品繁复间却不显杂乱，满堂的书卷味挥也挥不去。

太傅见顾景明进来，微微颔首，示意他过去，“昨日我布置的策题，你可写好了？”

顾景明从路平手中接过澄心堂纸，玉竹顺势瞄过去，上头密密麻麻全是字。

她只隐约看清，‘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几个字。

澄心堂纸便抽离了她眼前，被顾景明恭敬递给了太傅。

太傅放下手中戒尺，一字一句仔细看起来，边看边捋起胡须频频点头，看上去很是满意，良久后才放下策论，眼里仿燃有光，

“景明，你对国家政策的优劣，分析的极为到位，小小年纪便能有这般见解，实属不易，看来老夫真的没选错人。”

顾景明闻得太傅如此褒奖，却并未惊喜失态，反还从容不迫，抬手对他作揖。

配上这通身华服，举手投足间皆是世家子弟的风范，瞧来叫人赏心悦目。

他没了往日淡然的作态，倒显得对太傅很是敬重，揖毕，直起身子与椅上太傅对视道：

“师长过奖了，这些也不是学生一朝一夕就揣摩出来的，我自小跟在祖父身边，平日里闲暇时，对这些也会思索一番。

恰巧师长择了这个题，倒是我运气所致了，实在但不得您这般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