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娘子院里偷听的小丫鬟幺幺听到谈话声已经窸窸窣窣得淡了下去,便跳着脚扛起扫帚低着头一个劲扫地。
秋冬残红与落叶一阵又一阵,扫不完似的。她在府里呆了好些年,还是个最次等的洒扫丫头,寒冬腊月要挨冷受冻打扫院子,烈日焦暑要汗淋淋跑腿传话。
毕生的愿望就是早日攒够钱放出府去,可爹娘老是上门讨要她的月钱,若不是徐姨娘根本就存不下钱。
柳月茹哼着小曲从小丫鬟面前蹦蹦跳跳地经过,幺幺将头垂得更低,真羡慕啊,为什么有些人的人生会这么顺风顺水?
她可全听到了,这个柳月茹三言两语哄得张娘子心花怒放,又给钱权又放名利,不日就要扬名四海了。
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便有些出神。
这柳月茹莫非是什么神仙精怪不成,寻常人做件细致款裙都要数十天,她张口就包揽了那么多舞姬的裙式,还有那些匪夷所思的经商道理,幺幺可是从来没听过这些东西。
“小丫鬟,你过来一下。”
幺幺猛然惊醒,就看见柳月茹去而复返,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歪头。
“请问柳姑娘有何事?”幺幺收起了心思,规规矩矩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因为做的是些偷窥偷听的坏事,并不是很敢抬头。
“你有空送我出府去吗?张府太大,我不太熟悉路。”
怕迷路倒是其次,主要是怕遇上张府的头号老.色.批张大户。
柳月茹在心里吐槽着张大户的翻脸无情,金花好歹也陪了他许久,被发落出府,竟然到现在也没来张娘子这儿替人求求情。
有些男人,果然就是嘴上说得好听。
她可不想再被张大户给莫名其妙缠上。
幺幺紧张得将手在旧袄上擦了擦,唯唯诺诺地答道:“这就来,柳姑娘跟我这边走吧。”
奇了怪了,一路上张大户怎么安安静静的,没有再露脸。
二人相顾无言到了张府侧门,柳月茹刚松一口气,就瞥见门角一抹貂皮。
好家伙,在门外守株待兔呢!她一把抓起幺幺的手,热热切切地说道:“幺幺,你送了我一路,街角处有卖糖葫芦的,我带你去吃吧,算是一点小礼物。”
“啊......”幺幺有些心动,糖葫芦两个铜板一串,她平时都舍不得吃呢!
见幺幺脸上露出向往,柳月茹搂着她肩膀将她带出府去,一边走一边大声说:“张娘子看重我,这才让你来送我,就是怕碰到些不三不四的。幺幺辛苦了哦!我等下给你买上十来串糖葫芦,肯定管够。”
张大户本来想着蹲点柳月茹出府,再寻个僻静处拉着小手互诉衷肠,用诚意打动美人芳心。
谁知道自己明媒正娶的大夫人非要在其中插一脚,还护得这么紧。
张大户暗自懊恼,以后都是一家人,干嘛防贼一样防着他?
他缩在侧门门背后,眼巴巴地见两人走远了,才有些丧气地进了府。
看来还是得让人打听打听,从柳月茹的家人寻着下手机会。
走出去好远,柳月茹终于在街角处找到了摆糖葫芦的小贩。
她的脸刚出来一会儿就被冻得粉红,在白嫩的脸上露出一股脆弱的美丽。
“给,二十串糖葫芦,够不够?”
幺幺搓着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沉甸甸的一大捆,分量重得她的手往下一坠。
柳月茹眼明手快地扶住幺幺:“你若是吃不完,可以放在小碗里泡水喝,或者外面多裹上几层糯米纸揣在怀里,干活的时候就摸一颗。现在天气凉,应该可以放上好几周。”
“谢谢柳姑娘。”幺幺细细弱弱得道谢。
柳月茹又转头问小贩多买了几十片糯米纸,就往幺幺怀里塞:“别谢,你也帮了我大忙。”
幺幺看着柳月茹转身潇洒的样子,手里的糯米纸被风吹动,在她的唇角上沾湿一点淌下来的泪意。
幺幺是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小丫鬟,吃里扒外背叛张娘子,每日战战兢兢得为了几两碎银做间谍。
可柳月茹随随便便就能出手二十串糖葫芦邀买人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或多或少被她吸引。
如果不是为了钱,幺幺也想做一个好人。
见终于甩掉了张大户这个黏糊糊的痴汉尾巴,柳月茹拍拍手就打算去如果布店拿鲛人纱赶工程。
一边走她一边琢磨:她这店开了跟没开一样,这可不成,得问问李宦娘愿不愿意来裁缝铺帮忙?不知道顾鸣音的伤怎样了?真希望他快点好起来,来店里帮忙。
还有缝纫机,她得快点将缝纫机送进铺子里来。不然整天来回两头跑,耽误工程不说,还耽搁她赚钱。
今日早上柳月茹一大家子人本来都齐齐整整地打算送柳月茹进城,为她撑腰。
但她担心富蕤村与王婶关系要好的村民们来了许多,李宦娘和柳承安都是内向寡言的包子性格,两个弟弟妹妹又还小,他们万一在县衙外面受了欺负,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