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南边有处桃花林,原先是好几座破落的老宅子紧紧相连,年久失修,谁也弄不清是哪家房产。
兴许是前主人爱桃花,房屋虽然破败不堪,但留下的桃花种却生根发芽,每年夏日妖娆盛开,引来蜂蝶飞舞,甚为美丽。
今天是芒种,普通人家没有庭院,各个都打扮得罗衣翩翩来此处祭花神。
桃花虽开在高处,也挡不住人们热情似火,手捻花瓣柳枝编成轿马,或用绫锦纱罗叠成彩旗,嬉闹着爬到每一棵树枝头系上,将整个园子打扮得绣旗飘飘,花枝招展。
一片美人儿映花颜,绮丽惹人爱的迷人景象,引得世家公子也都忍不住驱车来瞧。
嘻笑声中夹着位心不在焉的女子,手拿五彩丝线,六神无主地这里晃晃,那里挪挪,半晌也没挂上一朵花。
林思淼本来是兴致勃勃而来,不知怎的突然就心烦意乱。
旁边的令狐娘子看她一脸失魂落魄,塞过来一副彩旗,碰碰女子,“林小娘子,你看看这满园子,除了你还有谁愁容满面?”说着挥挥手,又忍住笑揶揄道:“想必是惦记人家的婚事吧!”
“大娘子又说笑,他一个破伙计有什么可惦记的!”林思淼立刻回嘴,反正就是打死不承认。
“不是我说你——”令狐娘子拉住思淼的手,忽地变得语重心长:“小娘子药铺做得再好,不如寻个好归宿。你孤身一人,也没个亲戚朋友,谁是那知冷知热的人啊!”
林思淼本来想表示现代女性贵在自强自立,没那么多闲工夫搞儿女情长,但看她情真意切,有点像自己的大姐姐,心头一暖。
看她不搭话,令狐娘子继续打开话匣子,“依我说你那个小伙计就很好,人又机灵,模样——”脸微微泛红,“模样也周正,知根知底多好。”
“我对他可摸不清底细。”
“天天一起待着,不比外面的人强!或者啊——”令狐娘子狡黠地笑笑,凑近拉她的手,又指指停留在桃花林边上的一片锦绣马车,偷偷地:“从那里挑一个,闭着眼睛选也错不了!”
林思淼满脸诧异,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娘子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你看那些马车的做工样式,也能猜出一二吧!”
思淼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说这个,不就和现代的看车分贫富差不多,她一点儿也不敢兴趣。
令狐娘子却兴趣盎然,“我是出身不好,你可不同,虽不算富贵,可却是自由身,”使劲拉她往马车旁的桃花树边走,“又有一门手艺,女子的美貌没几天,有机会可不能错过。”
令狐娘子看上去娇滴滴,手劲还挺大,她试了几次也甩不开,心里不由得升起以前被七大姑,八大姨拽去相亲的恐惧。
挑眼看马车旁边的桃花树下,女子各个打扮得花妒莺恨,有的嬉笑打闹,追逐间柳腰轻摆,有的哼起小曲儿展示甜美歌喉,还有的树下绣花,吟诗作对。
林思淼叹口气,大家果然都不容易,从古至今相亲路上修罗场,哪里都是拼搏史!可惜她没什么才艺能展示。
令狐娘子有副热心肠,瞧她拿着丝线眼神呆滞,真是恨铁不成钢。
妇人突然朝前快走几步,猛地身子一斜,坐到树下的石头上,“哎呦,好疼!”用手捂着脚。
这一声叫得还挺大,众人都望过来,思淼以为她真歪了脚,赶忙走几步蹲下瞧,“伤到哪里了?”
妇人偷偷摆摆手,左右眨眼冲她使眼色,一边又声情并茂地:“哎哟,小娘子可真厉害,刚才崴了脚,咯吱一声,撕心裂肺地疼,肯定伤到筋骨,你这一揉就好了!”
林思淼连碰都没碰她,睁大眼睛看妇人开始进行独角戏表演。
“小娘子如此美貌,医术又高,在哪家药馆做事啊?”
“春——回久药馆。”机械地回答。
“哦,女子行医本来就不容易,你可真本事。”
不少人好奇地围过来,也有的听过春回久,问道:“就是那个有许多新药的药馆吧!”
“听说药品起效极快,不知真假。”
“改日去瞧瞧。”
“这小娘子好年轻啊!”
林思淼虽然对古代相亲会不感兴趣,但替药馆做宣传可是当仁不让。
她迅速环顾四周,看人越来越多,笑吟吟地开始打配合。
伸手故意揉揉令狐娘子的左脚腕,柔声细语:“只是止住疼还是不行的,一会儿去我那里拿点化瘀的药膏,无论多严重的崴脚,不出三天包你活蹦乱跳!”
消炎活血类药膏对扭伤确有奇效,不过女子说的也略微夸张。
打广告嘛!一点点加工是必须的,她正美滋滋听人们议论纷纷,和令狐娘子相视而笑。
人群里突然走出两个年轻男子,略高者身穿樱草色长衫,低些的披一件淡青外褂,好奇地问:“人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便是普通的扭伤也不能马上就好,这位小娘子果然有办法!”
另一个笑笑并不搭话。
那位低一点的男子走前几步,朝令狐娘子作揖,“在下是翰林医官,不知能不能替大娘子瞧瞧。”
“翰林医官啊!”人群里又炸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