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娘子和林思淼傻了眼,这脚崴没崴行家一看便知。她刚才还庆幸人多,这会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后面樱草色长衫男子对同伴道:“朱兄,我最近正在专攻如何快速诊治跌打损伤,能不能让小弟去看看。”
令狐娘子毕竟是个妇人,他二人虽说是医官,但到底也是男子,都走上去显得不礼貌。
朱梓涵便往后退退,让同伴向前。
林思淼紧张得心突突直跳,脸垂低不敢示人。男子在她旁边蹲下,两人形成个半圈,刚好把令狐娘子围在当中,他伸手轻轻碰触妇人的罗袜,笑了笑。
这回——算是完了!
却听他温柔问道:“伤在踝骨,无论轻重都很麻烦,大娘子可是一点儿也不疼了?”
令狐大娘子呆呆地点头。
“医术真是高超,改日我也要去春回久坐坐。”
“咦?!”
突然遭到表扬,林思淼才缓缓抬起头,正遇上一对儒雅随和的眸子,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原来是洛徽,洛医官!怪不得声音熟悉,她晓得他为自己撒了谎,抿嘴不好意思地笑笑。
翰林医官院的洛医官,其实早就看到林思淼在赏桃花。只是芒种时的桃花林是众所周知艳遇地,自己今天纯粹是被朱医官硬拉来,不想让思淼误以为他是游手好闲之徒,便没过去打招呼。
何况上次给林思淼带的话也没回信,心里有点没底。
他今晚还要去三司使府上复诊,刚好等赵主使赴完家宴一起瞧瞧,所以比平日里时辰迟一点。
琢磨着要不要再开口问问,瞧对面笑颜如花的女子,心里犹豫。
其实林思淼完全不知道他来过春回久或是留下什么信儿,华奕轩根本没提。
华灯初上,三司使府上,万花丛中含水阁。
赵主使紧握着白瓷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怒目而视自己的亲生儿子,对方却一脸不在乎。
不只对尴尬的气氛视若无睹,还继续侃侃而谈,“其实胎儿有早产迹象主要还是由于母亲本身精气不足所致,”一本正经地望着欧阳大人,“晚辈最近学习《养性延命录》,里面提到许多养身之法,大人和夫人都可以试试。”
“哦,没想到轩儿年纪轻轻,还喜欢读养生之书。”
“哎,”他叹口气,忧愁之色遮住双眸,“晚辈自小身体不好,也是最近才能下床,不得不对养生感兴趣啊,何况医术本也包含养生之道。”
欧阳老爷和夫人吃了一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句最近才能下床。
赵夫人慌忙解释,“轩儿是有心症,但早已经治好,这孩子说话没个轻重,可别放在心上。”
“母亲说的是,只要我清心寡欲,不问世事,肯定无碍的。”又转向欧阳夫人,“如今要与小郡主成亲,理当更加爱惜自己身体,救命丹定会时刻不忘放在身上。”
欧阳夫人哗然,心想怎么还需要救命丹!竟如此严重。
欧阳老爷是介意那句不问世事,清心寡欲,赵家医术和华家的财富,难不成要扔了!
华奕轩潇洒起身,举起一杯酒,眼神真挚,“晚辈三生有幸,才得二老把郡主许配与我,将来虽是隐居山中,也一定好好疼惜令爱。”
隐居山中!——满桌子人瞪直了眼。
华奕轩接着滔滔不绝:“晚辈常年卧床,其实还学了点风水之术。”
赵主使脸部开始抽动。
只见他不顾众人诧异目光,先煞有介事地抬眼观察四周,又掐指一算,围着桌子来回转了两圈。
忽地从怀里掏出几个令牌和法旗,一手拿着令牌,一手晃着法旗,口中喃喃自语:“后院本来女子家眷就多,阴气颇重,却偏偏引入如此多的水景,又名含水阁,阳气不足啊!”
他走走停停,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两只手还左右晃动。
一位簪缨贵族的世家公子,此时秒变风水先生。
而且还——相当得投入!
旁边的丫鬟忍不住捂嘴乐,正襟危坐的欧阳老爷和夫人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由着他指指点点,还一边呆呆地:“哦,哦——”
半晌,只听“啪!”一声巨响,脸色铁青的赵主使终于拍桌而起。
他实在忍无可忍,刚才强行控制住自己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育儿子,哪能猜到华奕轩闹得如此疯癫。
还不等主使发怒,华公子大叫一声,“哎呀,不好!贵府左边院落似有不详之物落下,待我看看便来!”
一溜烟跑了出去。
赵主使气得完全忘记是在三司使府上,怒气冲冲大喊道:“给我关上各院大门,一个鸟儿也不许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