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潺潺,狂风骤雨忽变绵绵不绝,滴滴如银针飘散,落入街角巷口,哗啦啦形成一团团漩涡,泛起涟漪。
春回久药馆,屋内满是食物香气。林思淼含口红豆粥,瞧瞧两边整齐陈列的百眼柜,不经意掠过对面男子俊美脸颊,心里升起如家般温暖感触。
她脸一红,迅速垂眸,专心致志地开始喝粥。
檀桓瞧女子面容端丽秀美,表情却时不时变化无常,觉得异常有趣,缓缓放下勺子,突然叫了声:“主人。”温柔至极。
“啊——你说啥?”
“手里握着小的卖身契,当然是主人啊!没人时还不能叫两声吗?”
林思淼表示我有点不适应。
只见他歪个头,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嗯了声凑过来,真像只小宠物似的,猫儿狗儿或是狐狸在撒娇,“小娘子,我若成亲,给多少贺礼呢?”
“成亲!”思淼差点没噎住,那红豆粥热滚滚地滴在舌尖,“好烫!”叫了声,张口呼呼自己吹着。
男子赶紧把冰镇香饮子递过来,先疼惜地责备怎么不小心点,转眼又笑道:“小娘子别吃惊,我也年纪不小,该考虑成家立业了吧。”
林思淼猛喝几口绿豆冰沙饮子,一脸吃惊,“你有合适的人吗?”
“有啊!”
“对面卖肉的王掌柜女儿,前边茶店李婆的侄女,后街角裁缝铺子里柳奶奶孙女——”女子喋喋不休,举出大长串,“哪一个是你心上人呀?”
赵檀桓露出佩服神色,煞有介意地拍拍手,“小娘子记性可真好!”
林思淼瞧他嬉笑颜开,想男子一惯不正经,肯定也是在逗笑话,刚才的话题实在太突然,才会让自己乱了分寸。
从盘子里捡起个蜜饯,恢复神态自若,“好呀!看在你叫我主人的份上,春回久就算是婆家了,别说是贺礼,聘礼我都给你出一半,只说是哪家女儿吧!”
赵檀桓摇摇头,“在下要先去瞧瞧,如果好的话便订下来,一定最先知会小娘子声。”将桌上被两人风卷残云的盘子收起来,“芒种时我要告假半日,早点收工。”
这句话说得正经,思淼寻思难道他真的要去相亲!
捧着香饮子还想问几句,男子忽地一转身,伸手碰碰她的手臂,“该摘了吧!”
她才注意到手腕上还戴着五彩丝线,抿抿嘴唇佯装满不在乎:“哦,忘了。”随意取下来,生怕让对方看出自己舍不得。
檀桓接过丝线,微笑着看向窗外:“今儿是端午过后第一场雨,少会儿将它扔进索河里,你所有的烦恼也便随河水远去了。”
她才抬起头瞧他,恍惚中又觉得此人有那么点靠得住,心里七上/八/下。
大穆朝当地风俗,五色丝线要随着第一场雨在河水里飘走,无论是邪恶疾病,还是烦恼忧愁都会被索河冲去,再不复返。
外面有客人扣门,她方才回过神。
端午后又是芒种,花期渐过,朵朵半壁凋零,娇娇滴滴枝头颤,随风盘旋脚下舞,反倒添些别样之美。
林思淼觉得古人生活真有趣,拜花儿草木,奠江河湖海,每时每刻都透露出对神明与自然的敬畏,她很喜欢。
芒种这日,大早上檀桓就捧来三苦菜:君子,莲子,苦菊。
“君子菜是啥子?”
“苦瓜。”
“呃——”林思淼立刻露出就算杀了我,也绝对无法下咽的表情。
赵檀桓仿佛在哄小孩儿,左手端起蜜饯,右手夹起三苦菜,“听话,就一口,芒种吃三苦,消暑保平安!”
林思淼一副誓死不屈地模样,满屋子躲着跑,小伙计乐悠悠后面追。
令狐娘子过来寻思淼去拜花神,瞧见此情此景一脸诧异。
想进去怕打扰,要走又心里止不住地好奇,冷眼看两人怎么也不像掌柜与伙计,倒是活脱脱一对小情人。
林思淼抬眼看见妇人,赶紧停下步子,朝赵檀桓使个眼色,示意男子安静些。一面笑着问令狐娘子有什么事?
听说要去拜花神,她兴奋得留下小伙计独自看店,自己欢心雀跃地准备出门,檀桓一只手还举着筷子夹上菜,努努嘴,“真不吃!”
“不吃,不吃——”头使劲摇晃如拨浪鼓。
“别忘了早点回来。”
令狐娘子笑道:“哟,我们林小娘子可有人惦记了。”
她慌忙接话:“哪有,不过想让我回来做活。”笑意却掩不住在微红脸颊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