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只有一位丞相。”
什么?
谢宣眼皮直跳,一时丧失了言语能力,半天憋出一个名字询问,“宋……宋邵钦?”
庄怀摇头,“姓许。”
谢宣怔了怔:“之前还有一位呢?”
庄怀道:“大约在两月前,就被免去丞相职务了。”
两月前?许琅托贾二给他送信是一月前的事,给战地送信本就艰难,如果按宋邵钦下任的日子开始算起,一月的准备与奔波确实在所难免。
所以说……
谢宣顾不得勺里的粥,站起身,问:“朝廷只剩许琅一个丞相了?”
庄怀低眼,“皇上为此事高兴?”
谢宣也觉失态,言语一转,换个角度发问,“那位姓宋的小丞相,做了什么错事?”
“我不知道前丞相做了什么错事。”庄怀语气怪异,“但皇上做的错事,倒是光明正大亮在草民眼前了。”
谢宣听得一怔。对此人看似淡然,实则深藏暗刀的语调甚是不解,视线不自在地转悠,不经意落在自己因激动滑落的半边衣袍上。
没穿牢的外袍滑溜到肩下,露出白色单薄的松垮中衣,偏斜的衣领旁,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白嫩的肌肤泛了几处红,已经变浅的牙印刻在上方,分明是欢爱的痕迹。
印记留到现在,足以说明,在它初次留下之时,比眼下的,要更怵目惊心。
这痕迹因谁而来,谢宣再清楚不过。
巨大的羞耻感迎面而来,他脸色涨红,一声不吭坐回凳子上,将衣袍拽回肩上,拢紧在前胸部位。
谢宣踌躇着:“我……”
眼前人噤声不语,竟像是真要等他回答。
条件所限,谢宣只能看见他阴晴不定的眼色,“其实……”
这要怎么编?
其实当时我都不打算做皇帝了,自暴自弃了?
绝对不行。谢宣在心中摇摇头,否决这个更加自暴自弃的回答。在对反贼唾弃不已的对方听来,岂不是要就地公报私仇,怕不是都等不到白枭之的人来会和,他就人头落地了。
“或许……”谢宣急中生智,“你听过卧薪尝胆吗?”
庄怀看着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现代人谢宣与人绘声绘色地说了这段典故,最后总结道:“我这是忍辱负重。”
只不过忍辱负重地有些特别而已。
谢宣瞎说一通,几乎快说服了自己。可他真正要说服的这位庄公子,仍是原来那副做派,不为所动。
不过,脑袋暂时是保住了。
倘若没有人头落地的威胁,他定然不会花费唾沫编造这些。他吃反贼头子的用反贼头子的,还能用什么做报酬,难不成要教反贼头子下五子棋吗?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
给他送饭的人换了又换,换不来一位愿意理他一句的。
谢宣取缔了刻板看法,他先前认为庄公子够木头脑袋了,却没想到这地方的其他黑衣蒙面人,更是木头成精,干脆一个字不与他说。
囚于此处的第五日。
进来送饭的黑衣人脊背略微弯曲,将饭放在桌上,竟然道了句皇上慢用。
细听音色,甚是耳熟。
谢宣琢磨须臾,顷刻有了眉目,“你是那日的车夫?”
后者有些讶然,“皇上认得我?”
谢宣的记性并不好。他记得此人声音,是因为那日问人姓氏时,入耳的音色实在古怪。
“自然是记得的。”谢宣想了想,“你姓张?”
对方点点头,应下。
除此之外,又无交流。
到了第七日,不见客栈有任何动静。
夜幕降临,谢宣卧榻望天,看着室内慢慢变黑,在无所事事中,阖上了眼睛。
这间客栈地处偏僻,陈设简陋,隔音更糟糕,于是,他在半梦半醒间,被争吵声惊醒。争吵愈演愈烈,貌似就在近处。竖耳辨声,谢宣离开被褥,小心翼翼穿靴。
他下了床,将耳朵贴附在墙面。
“庄怀!”
率先入耳的,是一道苍老的声音,“你今朝忤逆朝廷的旨意,就算你武力高强能逃出生天,可听从你的这些兄弟,连走出华阳郡的机会都不会有。”
很快,另一道声音响起。
谢宣眉头一皱,这道声音,与他而言,更无比熟悉。
庄怀从嗓子里挤出冷笑,“在我去反贼军营孤身杀敌,劫走皇帝之前,为何无人愿意告诉我,这一切的所作所为,仅仅是为了把煜朝的皇帝,再献给另一个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