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谢宣的话太过像指责,贾卿言停顿许久,才低声应道:“……他说你没吃早饭。”
此话一出口,谢宣登时无语凝噎,贾二公子为什么总在一些不必要的场合关心他?
贾卿言又顿了顿,欲言又止道,“你和陈元狩昨晚……”
“我喝醉了。”谢宣斩钉截铁,“什么也记不得了。”
“在哪儿喝的酒?”
“贾二公子是想做我娘吗?”言下之意,是在含沙隐射贾卿言多管闲事。
沉默着过了半晌,贾卿言淡然反问,“我不是你的卿言哥哥吗?”
“……”谢宣瞠目结舌,“贾二公子是与许公子待久了,跟他学坏了吗?”
贾卿言语调平淡地再一次反问道:“昨日一大早,和许琅出去的不是皇上你吗?”
说到许琅,谢宣这些日子还颇在意一件事,现下时间充裕,又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也正是八卦的好时机。
“之前许公子不愿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一事换一事,你先告诉我你和陈元狩昨晚发生了什么?”
谢宣倏然沉默不语。
贾卿言也一样没开口,沉默着等待对方的回答。
构成僵持不下的局面后,还是贾卿言率先熬不住,沉声开口道:“看来皇上也并非有多关心朋友的往事。”
谢宣坐在车内,不紧不慢地讽了回去,“能拿朋友不愿说的往事拿来交换,看来贾二公子与许公子也并非是真心朋友。”
一段争执过后,又是一路无话。
将近皇宫时,谢宣开口唤道:“贾二公子。”
“何事?”
“你不准去问陈公子,昨晚发生了什么。”
“……”
这个忽然之间的沉默让谢宣疑心自己是否猜透了贾卿言所作的打算,他定了定神,索性破罐子破摔,“卿言哥哥……”
一回生二回熟,贾卿言对这个称呼已经能够相当从容地面对。
“你告诉我另一件事。”说完前半句,贾卿言稍作停顿,缓声说出后半句话,“我就不会去问。”
“什么事?”
“皇上是不是和某个不正眼看人的家伙说过,我送了你两把木剑。”
谢宣愣了愣,他的确记得这件事,他先前与白枝雪随口胡诌木剑的来历,就是拿眼前这位贾二公子当的借口。
说到这件事,的确是他一时嘴快对不住对方,可贾卿言嘴里对白枝雪的形容,也着实让他有些纳闷。
谢宣试探道:“白枝雪?”
“他来贾府问我剑是从何处得来的。”
谢宣默了片刻,解释道,“我前两日还和他说我把木剑扔了,应当是这句话的缘故,他才会来府中找你。”
除此之外,贾卿言的确再不曾过问其他话。
直到在皇宫下了车,谢宣被一名用尖刻的嗓音念念叨叨着关切之言的太监搀向寝宫,才走了两步,他便看到值得一看的景致。
一处宫门旁的矮石坛上植了一棵枝干细长的桃树,初春来临,枝上已经长满了浅色的嫩芽。
谢宣被这些绿意吸引去了注意力,直到贾卿言在身后唤他皇上。
当他转身时,贾卿言也开了口,“皇上明日可有空来贾府一趟?”
“……什么事?”谢宣不适应向来作态不敬的贾卿言与他这般装腔,应话前略有停顿。
“我爹另寻了一位盟友,想让皇上见一见。”
贾卿言离开后,谢宣甚是留意地在回寝宫后,取了块铜镜察看了自己的嘴巴状况。
谢宣瞧着并不觉得明显,可在贾二公子一眼便能瞧出不对劲的情况下,他还是传了太医,为他配了能涂抹在嘴上的药。
有太监或宫女问起时,他一律都答火气太重上火了。有两名宫女在听到这个答复后,神情还十分古怪。谢宣知道她们想了些什么怪事,却也不好主动开口解释。
她们没问出口时他若是直接解释,在这些喜爱八卦的小宫女眼里,多半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次日,谢宣忍受了一番早朝时年迈的官臣们看似关切的唠叨,他年纪尚轻,又的确一夜未归不曾上昨日的早朝,这些话他不便驳回,就全权当做耳旁风,听过便忘了。
下了早朝,他应贾卿言昨日所言,快马加鞭到了贾府。
贾朔喝着茶悠然自得地在客堂等他,谢宣环顾四周没见到除却下人之外的角色,怀揣着疑虑落了座。
谢宣摆手回拒了贾府下人递上来的名贵茶水,直言切入主题。
“听闻贾大人想让我来贾府见一位盟友?”
贾朔微阖着眼,点了点头,“他已经先皇上一步到了。”
语罢,贾朔勾指唤来身旁离他最近的下人,与其耳语两句。那名下人点点头,快步跑出了门外。
谢宣并未等候多久,在他刚涌起不知所云的情绪时,半掩着的客堂大门便被单手推开,紧跟着推门的声音,沉稳的脚步也踏入了客堂。
来人以玉冠整齐束着长发,剑眉似蹙非蹙,面容英俊,身穿束袖骑装,腰间佩了长剑。
直立在这室内不到两秒,他便躬下身,与在左边的宽椅处落座的谢宣颇恭敬地作了揖。
谢宣置在宽椅旁的长桌上的手蓦然攥握紧了衣袂,他就是做梦也不可能梦见这副景象,他竟然在此时见到了白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