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睁眼时,脑子还有些昏涨。
昨日穿的外衣袍和大氅皆被置在桌上,谢宣掀开被褥穿靴下了床,颇难以置信地察觉,他竟然睡在了陈元狩的客栈房间里,而且看上去似乎还睡了整整一夜。
除去头昏外,谢宣的手臂与脖颈也有些酸痛,披上外袍后,他抬起酸痛难忍的那只手,在手腕望见一块还未消退的浅淡红印,可他如今也分不清这印子究竟是怎么弄来的。
外头的天已经全明了,但不知具体是什么时辰。
如今桌上除了大氅外,还放着一只见底的空碗。谢宣努力回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真的寻思出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他兀自苦恼时,寝房门被人推开。
他微微抬头,看见是陈元狩进了门,骨节分明的长指端握着一碗热粥,端碗的右手上缠着一圈纱布。
“你醒了。”陈元狩沉着嗓音开口,是陈述的语句。
谢宣点了点头,“陈公子怎么受伤了?”
谢宣心里有无数问题不知从何问起,他如今彻夜未归,还睡在了陈元狩的房间里,这绝对是他迄今以来遭遇过的最荒唐的事情。
“我没事。”陈元狩合上房门,在桌上放下了碗,“还头晕吗?”
头晕……?
谢宣用的确晕的不行的脑子努力思考,依稀回忆起了他昨日似乎是因同为穿书之人的缘故,所以没能回绝掉韩迦南的劝说,于是与对方在饭桌上喝了酒。
除此之外,谢宣便记不得太多事了。
他酒量不好,喝醉是正常的,可如今他记不起在这醉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醒来时又身处异地。他如今的心情,可谓是相当诡异微妙。
谢宣克制下神情的异动,尽量平淡了语调,“我怎么会睡到了陈公子的房间里?”
“你要回皇宫吗?”陈元狩坐到凳上,答非所问。
谢宣愣了愣,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不知应答些什么话才好。
“饿了吗?”陈元狩把热粥推至谢宣站立的那一侧,低声询问道。
恰在此时,谢宣当真感受到了小腹空空如也的乏累感,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坐到了凳上,拿起碗里的玉勺舀了一勺粥。
热粥送到唇边时,之前一直只察觉到头晕手酸的谢宣这才发觉,他嘴唇似是也破了皮,当热粥碰到嘴唇时,他当即就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等到一口粥好不容易下了肚,谢宣抬起头,却瞧见陈元狩一向冷淡的面色变得稍显古怪。
在他发愣时,陈元狩忽然问道:“嘴巴很痛吗?”
语调说不出的古怪,像是克制了心中极大的情绪翻腾。
谢宣不解其意,“……什么?”
陈元狩又问,“你一点不记得昨晚的事了吗?”
谢宣舀了粥意欲喂进嘴里的手霎时凌空停顿住。
没过几秒,陈元狩继续道:“我亲了你。”
谢宣手里的勺一颠,粥又落回了碗里。
经不住目光对视的谢宣迅速低下头,与冒着气的热粥瞪眼,在对方如此坦然的面目下,他作为被亲的那一方,嘴里却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宿醉的谢宣已经完全记不得昨夜的事情了,可他很清楚一点,他不喜欢陈元狩,也不想让对方对他一个男人负起责任。倘若对方想负这个责任,他恐怕才要赶紧逃跑才对。火山文学
依他嘴唇现今的状况来看,与其说是被人亲了,不如说是被饿了好几日的野狗上上下下啃了好几个来回。
沉默的氛围更催动了谢宣心里的窘迫,他稍微鼓起勇气抬了头,还未全然抬起时,眼眸的余光瞥见陈元狩嘴唇翕动似是又要说话。
谢宣心头一跳,急忙开口道:“我不记得了。”
又在片刻的沉默后,陈元狩淡然应道:“我不会忘的。”
谢宣:“……”
这段对话听着可谓十分诡异,谢宣莫名觉得自己既做了受人欺辱的深闺小姐,又做了逃避事责、要遭人唾骂的负心汉。
谢宣垂眸看了看暗红色外袍下的白色中衣,观着还算齐整,昨晚除了亲吻之外,应当也没有发生其他出格的事,这个发现无疑让他松了好大一口气。
目光再向下移,手臂上残留的红印子已经差不多消去了,再加上方才喝粥时破了皮的嘴唇传来的阵痛感,他着实思考不出,昨夜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叫陈元狩连接个吻都能这么凶狠。
谢宣不清楚自己醉酒时是什么模样,于是眼下便更不敢过问关乎昨晚细节的事。
脑子里想得越多,空乏的小腹就更饿,眼下的局面谢宣不知如何措辞,索性自暴自弃地吃起了面前的热粥。
他微张着嘴,有意不让热粥碰到嘴唇的红肿,如此吃了两大口粥。
而这些逃避的举动皆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陈元狩沉着眸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眼前人,在谢宣握着勺扒拉到第三口粥时,低声询问道:“一碗够吃吗?”
当啷一声,玉勺与瓷碗相撞。
谢宣吓得摔下了手里的玉勺,这动作做得实在是过火,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现下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与陈元狩相处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