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里他想来想去,也曾有一日气得想让陈元狩现在就打进这皇宫,将这些人面兽心的官员通通流放了。
不过理智还是攀上了他的心头,陈元狩要是打进来,最不可能放过的就是身为皇帝的自己。
可他实在觉得委屈,为何他偏偏要进入煜朝太子的身体里,被人谩骂欺负完了,好不容易忍辱负重着当上了皇帝,又要被一群道貌岸然的官员时刻胁迫着。
明明他什么也做不了,起义者手里的刀却依旧要往他的脖子上架着。
“你只想要这个?”许琅的声音拉回了谢宣神游在外的思绪。
谢宣愣了愣,“……只?”
这难道是什么很容易办到的事吗?
“我有个法子,燕雀阁建成之前是块皇宫内荒废已久的空地,我先前在四周都看过一遍,这座宫殿的后头是堵矮墙,翻过去就能直达宫外。”许琅很快应道,“那堵墙也比皇宫的其他城墙要矮上许多,你应该……”
“翻不翻的过去先不说。”谢宣打断了他的话,“何人能在宫外接应我?”
许琅笑了笑,“正好,我去找个老朋友。”
谢宣听出他是在说贾卿言,一时之间面上不知作何表情,“我要是说……我可能与你那位老朋友合不来呢。”
许琅完全没过问谢宣为何与贾卿言不和睦的原因,反而宽慰道:“他只做个车夫,你如果不喜欢他,不理他就是了。”
“是他不喜欢我。”谢宣想到那日晚夜他与贾卿言交谈的情形,顿了片刻才慢声应道,“恐怕他也不会同意来接应我的。”
“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许琅张口就道,“大不了……”
对方似乎有意在此处作停顿,谢宣也没叫他尴尬,直接开口问道:“大不了什么?”
“大不了本公子跪着求他。”许琅笑道,“总之我一定将此事给你办妥了。”
沉默半晌后,谢宣又问道:“许公子怎么知道燕雀阁殿后有堵矮墙?”
“当时是为了逃学,如今……”许琅沉默了须臾,笑容僵在了嘴边,嘴角扬也不是压也不是,“于我而言却也没什么用了。”
不知为何,他不想让眼前这个人为他有任何的担心。
往夸张了讲,他甚至只想要谢宣看到他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活得风风光光的样子。
“天佑善人,许大人会好起来的。”谢宣开口应了话,说的既是对许琅的安慰,也吐露了自己心中衷心的恳切。
许琅给谢宣精心谋划好的规划说得上是既可靠又不可靠,可靠的是他确实能因此出宫。
至于不可靠的,出宫这件事对如今的他而言本身就不大可靠。
当今皇上偷偷跑出了宫,别说去一晚上了,就是只消失了一个时辰,也绝对会引起宫里的恐慌。
谢宣知道白枭之绝对会知道此事。
可如今他的处境已经是最坏的处境了,白枭之就是再要惩罚他,无非就是把燕雀阁后头那堵墙砌高些。
可出宫见陈元狩这件事,他却是不能再等了。
他若是再杳无音信下去,等于是主动切掉了他与陈元狩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缘分。
谢宣选在生辰宴的前一天跑出皇宫,理由也十分简单。
因为这一天是皇宫里的宫人们最为忙碌的一天。
这段日子,好多下人都在为他的生辰宴没日没夜地操办相关事宜,等到了生辰宴的前一日,更加忙得不可开交。
燕雀阁在晌午时有一次长达两个时辰的午休时间,到时在内就读的官家子弟们都会选择离开皇宫,回到家中吃饭。
看守的侍卫更不用说,这段时间本就是宫里的下人们休息的时间。
于是,在次日的晌午,在叫退身边跟随的两名太监后,谢宣独自前去了暂且空无一人的燕雀阁,为了不败露自己的行动目的,他昨日就拒绝了许琅想要接应的要求,今早还以身体不适为由向白枝雪推辞掉了练剑一事。
不过,当他到达许琅所说的那堵矮墙前的时候,他却忽然感到有些无语凝噎。
这堵红墙确实算不得高,但也绝不是能轻易攀过去的矮,虽然墙下被人垫了几块用于垫脚的大石头,可这对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谢宣而言,这堵墙完全是上墙容易下墙难。
但如今出宫的一条明路已经在眼前,哪能有退却的道理。
谢宣挽了挽碍事的衣袍袖子,在十六岁生辰的前夕,干了他今生干过的最大胆的事——□□出宫。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他真正翻上宫墙,觉得此事也并非是什么难事之时,脚下却突然打了滑,在摔下这仅有一米半高的宫墙时,还不慎崴了脚。
这一下摔得脚骨似乎都错了位,谢宣半天都站不起来,不免在心中恼怒自己怎的如此娇气,尽管痛得不行,他却半点哭喊的架势也没表现出来。
无论是怕打草惊蛇还是其他的诸多原因,谢宣都不觉得此事有什么可出声喊痛的。
挣扎站起的过程里,他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此地并非只有他一人。
在谢宣终于支起身子站起时,就听得左侧方向有一道清冷漠然的嗓音传入耳中,他与这个声音有过一段不愉快的交集,自然不可能在心中忘掉这道熟悉的声音。
他朝着声音所在转头看去,贾卿言冷着半张面孔躺坐在马车,晌午的阳光正照在他的脸上,刺眼得叫他半闭上了双眸。
不知是因为这猛烈的阳光,还是有更复杂的其他原因,贾卿言的神情瞧着十分不悦,连出口的声音都闷闷的。
“没记错的话,皇上不是不缺车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