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现在说出来,爱卿能带我去见吗?”谢宣刻意转移了重点,他心中不免想到,果然那封信还是被白枝雪看到了。
但他心中涌上来的情绪并不是心虚,也并非窘然,只觉得这阵子以来时有时无的烦躁又冲上了心头,他极其讨厌这样事事都被人监管着的样子。
若他是个身份低微的官员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是这个朝代名正言顺继位的皇帝。
“等过了明日,皇上的生辰宴就到了。”白枝雪也丝毫没有动容的意思,说话的语气好像比先前的拒绝来得更加决绝,“皇上还是莫要提起这些了。”
谢宣没应答,却在心里默默呢喃了一句,分明是你先提起的。
不过他可算是听出来了,白枝雪拒绝他的态度很是坚决,叫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连丞相府都叫他去了,如今去皇城里见个暂且来说身份低微的无名小卒,在白枝雪看来,怎么反倒是后者更叫他为难与不快。火山文学
这之后,白枝雪一直跟随在谢宣的身后,直至谢宣回到寝宫之中用膳才告了退。
等吃过中饭后,谢宣撑着额在木案边小憩了片刻,直到一位太监叫醒了他,说是有位太后寝殿里的嬷嬷在外求见,貌似是带了几位下人前来赠送太后给他的生辰贺礼。
这两日两次听到这位一直在这宫里销声匿迹的太后,谢宣感到有些诧异。更让他惊讶的,是太后竟然不止记得他的生辰,还给他送了礼。
下人们接连往寝殿内搬了五六箱瞧着有些沉的檀木箱子,还留下了能打开这些箱子的钥匙。
在他们离开后,谢宣叫身边的宫女将殿内置放着的箱子尽数打开,除了一箱款式各异的玉簪外,另外的箱子里装着的都是各式各样、颜色艳丽的新衣裳。
不论是老皇帝还是其他人,在给他送礼时,都喜欢送他衣裳。不过他没想到,连心里一直对他存有不满的太后都会如此。
整个下午,谢宣又在寝殿里无聊了好些时辰,大概在日落时分,寝门被不轻不重地叩响了。寻常来说,是不会有人在见皇帝时敲门的,向来都是先通报给下人,再由下人禀告给皇帝。
这样的所作所为,谢宣只能在心中想到一人。
不过他并不觉得此人能得空来见他。
不过在寝门被推开,从外走出一位身穿绛紫色长袍执着扇的翩翩公子,眉眼间顾盼含情。
门外立着的正是谢宣心中所想之人,大学士之子许琅。
前段时间见他之时,许琅的面容观着颇为憔悴,如今过了段时日后,他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
在这种烦闷的日子里见到这位朋友,谢宣感到有些喜出望外,但他依然耐着性子先行询问道:“许大人的病情可有好转?”
“就那样呗。”许琅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作言语,一言涵盖后,又笑着向前走了几步与谢宣凑近了些,“我来是有好事要告诉你。”
谢宣问道:“什么好事?”
许琅笑道:“我最近发现读书好像也没那么烦,而且本公子貌似对此颇有天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考过宋邵钦那个整日嘚瑟的小子了。”
“当真?”
谢宣也笑了笑,他对于许琅的印象一直不错,与此人相处时,不像与其他人相处时,他心中不必有太多压力。
许琅能够恢复神气,自然叫他感到十分宽慰。
“还能唬你不成?”许琅摇了摇扇,言语里有几分嘚瑟的意思,他忽然之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言问道,“说起来……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你要我送回信?”
谢宣缓声应道:“许公子近日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许琅听得愣了一愣,“……发生什么了?”
“我被白枭之禁足了。”谢宣淡然应道。
这件事已经与谢宣相伴了一周之久,他早已能够坦然面对,而且在与宋箐交流后,他对这朝政的看法有了些许转变。
比起纠结于眼前的利益,他更在乎的是如何揪出藏在背后的那个大秘密,将这个蛇鼠一窝的朝政一网打尽。
不过此事在为父亲的病情郁结憔悴了好几月,之后又一心读着万卷书,对外界消息一概不知晓的许琅听来,却叫他听得愤懑无比。
许琅急迫地一连蹦了三个问句,“他怕不是疯了吧?这不就是犯上吗?你怎么这么淡定?”
这些天来,无论是谁,都不曾与谢宣亲口骂过白枭之之举是犯上之举。
然而许琅刚一得知消息,就即刻愤愤不平地说了这两个字,谢宣虽然知道对方帮不了自己多少,却也觉得这个朋友结交得相当值当。
“这么叫人生气的事,你怎么连话都不说第二句了?”
许琅的语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忽然之间,他神色变了变,面上的愤意也收敛了许多。
谢宣无声地笑了笑,“许公子怎么不继续讲了?”
许琅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说话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了些,“其实我此番前来是听说了另一件事……听人说,后天是你的生辰宴?”
谢宣只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许琅问道。
听到这句话,谢宣登时无法自控地轻笑出了声,叫许琅看得云里雾里的,总疑心自己方才是不是又说了些蠢话。
谢宣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昨日白枝雪问他想要什么的时候,他身边的人似乎都爱问他想要些什么,但最后他拿到手上的,往往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我想出宫。”谢宣的应答遵循了与昨日相同的答案,他面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去,“许公子能帮我吗?”
生辰宴在即,此话他不过随口一讲,经白枭之一番责骂后,他哪还有那个理由再翘了生辰宴跑出去干白枭之眼里的“玩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