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子,你能抵债的物件没多少了吧,我这有个主意……”
后续的声音被马车远远甩在后面,钟时羽也不甚关心。
千鹤院在京城顶好的地界,驾马车去的话,就要绕过一整个北城区,里面都是窄巷,不容马车通过。
钟时羽坐在平稳的马车里,慢慢感觉到些许困意,车夫“吁”了一声,她按了按额头,问:“到地方了?”
“到了。”
钟时羽撩开帘子就要下轿,余光看见一个年轻男子从巷口左摇右晃地走来,让人疑心他下一刻就会摔倒,他身上的锦袍,有几分眼熟,临到马车跟前,他一步没踏稳,猛地摔了一个大跟头。
钟时羽看到此人手腕青紫的一圈,暗道一声晦气,竟碰到了吉祥赌坊门口的刘姓赌徒,此人眼下青黑,双目满是血丝,比起“赌徒”,说“赌鬼”更恰当——一个拖垮全家的恶鬼。
“嘶——”刘姓男子揉着侧腰站起来,气急败坏得地狠踩脚下的土地泄愤,一抬头就看见有人撩着帘子在看他。
他涨红着脸骂道:“看爷的笑话是吧,你……”
钟时羽冷哼一声,车夫心领神会,甩了甩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了过去——
刘姓男子听着破空的劲风,两股战战,动弹不得,眼看鞭子越来越近,他惨叫一声双手抱头闭上了眼睛。
半晌,他却没感到丝毫痛意。
车夫装模做样,竟把他给唬住了,刘姓男子这么想着,一低头,却看到双腿正中间的路面上有一道细痕,若是落到他身上……
他噔噔噔后退三步,也把马车的全貌看了个全乎,黑漆漆的车柱,绝不是名木,车帘黯淡无光,也不值钱。
呵,穷鬼,他挺直了脊背,掸了掸身上的锦袍:“我可是钟小姐院子里的人,你们可想清楚……”
他话未说完,钟时羽已因前半句表露出的意思怒火冲天,这种败类竟然在千鹤院里,拿她的银子去赌!
她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冷声道:“打,不必留手。”
可刘姓男子本就站在稍远的地方,一听此话,更是跑的比兔子还快,转身进了千鹤院,临了还挑衅一般往后看了一眼。
钟时羽哂笑一声,倒也不急着追他,左右逃不掉。
她憋着一股火下了轿子,踏进千鹤院,命人招来管家,吩咐道:“把账本、名册都拿给本小姐,再把院子里所有人都叫过来。”
管家应声,指挥下去,自己在旁候着。
钟时羽坐在主位上,打开账本,入目就是赤红的支出,有什么“祖母生病,允二十两银子”,“鞭术秘籍,允五十两银子”,数额最大的一笔是给了一个姓刘的人,“做生意,允二百两”,钟时羽敢确定,此刘就是那个赌徒。
她抬手抚了抚额角,继续往下看,惊讶地发现,时间越往前,以各种借口要走银子的人越少,甚至还有进账!
钟时羽叹了口气,不难猜出原因,原身一开始邀请入院之人,他们是否有过人之处钟时羽不做评价,但人品绝对很好,而原身出手太阔绰,吸引了一批金玉在外的钻营之人,他们处心积虑让原身邀请,得逞之后坑蒙拐骗,捞银入袋,姓刘的绝对是此类人之一。
“小姐,院里的公子姑娘们都来的差不多了。”
钟时羽看了一眼,姓刘的还没来:“稍等片刻。”小丑没来,戏不能开唱。
她把账本放下,拿起名册,离开的人名字后面会用朱笔点一下,为千鹤院创收之人大多数都离开了,只剩下柳氏母女,她们现在是账本上唯二的入账,钟时羽看了一圈,仍在千鹤院的没发现一个姓“沈”之人。
林千金提到的沈姑娘,多半是离开了,钟时羽有些遗憾地想到。
这时,有一人姗姗来迟,他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袍,单看身形,是个纤弱的公子,发梢还带着水迹,应是得知她来,特意梳洗一番。
这人低着头,并不按规矩顺着队伍站,而是越过其他人,走到跟前,行礼道:“来迟了,请小姐恕罪。”
钟时羽似笑非笑看着他,不应声。
片刻后,这人似乎觉得不对劲,小心抬眼,他先被入目的容颜晃了一下,随后就看到了眼熟的凶狠车夫,联系现在的情景,浮于表面的事实让他瞬间跌倒在地,如见了鬼一般:“你……你们……”
钟时羽感慨道:“很巧,是吧。”
“拿下!”
车夫越众而出,把尤在往后挪动的刘姓男子抓住,以麻绳五花大绑,中途还下了几次狠手,刘姓男子惨叫出声。
钟时羽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懂了吗?”
刘姓男子忙不迭点头。
“你这身打扮,是谁教你的?”
他的穿着,完全模仿了魏折,素白的衣袍勉强可以解释,但他脸上甚至敷了女儿家的粉,让他显得病气。
她猜到京中从昨晚开始就会有她与魏折的流言,但短时间内都该是在上层流传,一个整日泡在赌坊的人,绝对得不到这种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