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出声的太监出现在院子里,他一身蓝色太监服,绝不是得力大太监的穿着,但下巴扬起,十足傲慢。
语气也充斥了一股挑衅:“钟小姐,娘娘命赵总管代她赔罪,随杂家出门吧。”
钟时羽冷静审视着他,能在宫里混出点名堂的太监,都不是省油的灯,察言观色、捧高踩低,个个皆是其中翘楚,相对的,他们若想激怒一个人,自然也能抓痛脚。
“那便走吧。”
小太监挑着一双三角眼,时时刻刻注意着钟小姐的动向,打算她一有动手之势,立刻就往大门跑,虽然干爹说干好了此事,少不了他的好处,可平心而论,谁想挨上一顿?
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醒,钟家小姐说话的那一瞬间,他简直想拔腿就跑,半晌,他才意识到,她说的是“那便走吧”。
据干爹所说,钟家小姐该是十分易怒才对,他只要稍微一激,她就会动手,届时,他挨上几下,往门口跑就行。
小太监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只想着再说几句讨打的话,可一抬眼,院子里哪还有钟小姐的影子?
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许多,干爹可不止他一个干儿子,如今他办事不利,说不定就要失宠了!
小太监正烦躁,一错眼,就看到适才刚爬起身的傅佑,他眼睛一转,就快走过去,搀住傅佑一只手臂,还要殷勤地为他拍打身上的泥土。
傅佑面色阴沉,抬手挡住了他。
*
钟时羽才不管那小太监如何,径直往府外走,国公府出了一个受宠的贵妃娘娘,府邸占地颇大,回廊九曲,有时一个不注意甚至会迷路,但这是对别人而言,钟时羽可是有着原身的记忆。
她带着婢女,走了条小道,不一会儿,就到了府门。
她一眼就看到最前方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太监,应是小太监口中的“赵总管”,他眯眼笑着,每条皱纹都透着阴损,他身后是几个小太监,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个小匣子。
还有一个穿灰衣的带罪之人,被压着跪在国公府门口。
不远处有三三两两的看热闹之人。
见此,钟时羽已经知道他们的打算了,趁国公夫妇都不在时上门,说是道歉,却做故意激怒人之事,故意不驱赶围观百姓,待她动了手,整个国公府的风评就会处于风口浪尖。
看来那敏贵妃还是不肯放弃借她失礼,攻讦国公府这一目的。
既然如此,就更不必客气!
钟时羽先声夺人道:“原来是敏贵妃宫里的公公啊,派一个小太监传话让我出来,我还当是圣上的旨意下来了。”
赵总管人精一样的人物,见先前派进去传话的小太监没紧跟在他身后,就知道计划出了问题,他反应也快:“小姐说的哪里话,是这个奴才办坏了事,杂家怕他脏了国公府的地。”他用拂尘指了指跪在旁边的灰衣太监。
“既如此,那公公所为何事?”
赵总管道:“娘娘事务繁忙,把给诸位小姐发请柬一事交给了手下,没曾想这奴才办事不利,竟漏了钟小姐,特命我带着他来赔罪。”
“这奴才任凭小姐处置。”
他话刚落,跪在地上的灰衣太监就瑟瑟道:“小姐,奴才错了,请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奴才,奴才上有八旬老人啊。”他哭得惨烈,围观之人心有戚戚。
这时,原先去府里传话的小太监终于赶了上来,小太监走到赵总管身后一番耳语,赵总管的眯缝眼里精光一闪。
傅佑也慢吞吞地从府内出来了,他不知作何打算,身上的泥印竟然还在。
他也听到了跪地小太监的哭诉,一瘸一拐走过来,低声下气道:“时儿,不若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钟时羽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傅佑稍微错开眼神。
她若真处罚了这个小太监,不出一个时辰,京城就会流言飞起,说不准还有御史参盛国公一本,太监一行也是摸准了原身的脾气,傅佑的这一出,意在向外界卖惨,顺便博得一个好名声。
想得美!
钟时羽对涕泗横流的小太监道:“别跪着了。”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本小姐的话,赶紧把人扶起来。”
国公府的门房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听从主家的命令,把那小太监强行拉起来了。
钟时羽道:“瞧这人,倒是个孝子,怪不得虽然笨手笨脚,也能被敏贵妃娘娘委以重任。”
“可他这般马虎,迟早要出大漏子,届时小命难保,我实在不忍心,不若,就把他让我姑姑手下的人训练几日吧,他也负责过几次宴会,从未出过纰漏。”
太监总管面色微变,这番话即说他家娘娘识人不力,又借那毓贵妃打他家娘娘的脸啊!
他连忙道:“不必劳烦毓贵妃娘……”
话还没说完,就听一突如其来的女声道:“如此甚好。”
转头一看,原是国公夫人回来了,抬轿之人气喘吁吁,想必是得了消息,紧赶慢赶。
国公夫人走到钟时羽身旁,不容置疑道:“毓贵妃娘娘定然是愿意的。”
赵总管准备了好几个计划,都是钟家小姐被激怒,出手伤人,皇帝不虞,唯独没想到如此,钟家小姐不仅气定神闲,还把他们架在火上了!
想到几日前,季小姐说钟家的变得伶牙俐齿,娘娘和他都以为季小姐是推脱责任。
话赶话至此,国公夫人还在这,事情已经无可更改,赵总管扯起一抹僵硬的笑,道:“既然毓贵妃娘娘不介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又指着一个匣子道:“这是娘娘准备的赔礼。”
国公夫人命人接过,太监一行灰溜溜地走了,国公府大门也随之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