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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程岩:“回陛下,确实如此。”

真帝笑道:“那朕可要多谢云斋先生了。”

说完,他又看向带伤上阵的阮小南,问道:“听闻卿前些日子被朕的麒麟卫所伤?”

他语气和缓,却仍将平时不可一世的阮小南吓得快窒息,还当皇上要秋后算账,求生欲极强地说:“回禀陛下,臣受伤乃是意外,今日得陛下恩典,不日就将痊愈……”

真帝见他紧张得胡言乱语,有些好笑,又见他年纪小小,不忍逼问,索性拉起了家常:“卿不过十七就已一甲在列,读书几年了?”

阮小南:“回皇上,臣三岁开蒙,如今已有十四年了。”

真帝:“为何读书啊?”

阮小南一怔,老老实实地说:“臣想做翰林。”

真帝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笑问道:“为何想做翰林?”

阮小南愣愣道:“翰林院典籍无数,可以读很多书……”

“哈哈哈哈……”真帝彻底被阮小南逗笑了,眼神也变得柔和,“那卿已经如愿了。”

因为一甲进士不用参加翰林院馆选,而是直接授翰林官。

阮小南很想再说几句感谢之言以表忠心,可他脑子乱成浆糊,只讷讷道:“多谢陛下。”

真帝略一颔首,最终将视线停在庄思宜身上,开口就爆了个大料,“庄卿,此次殿试策文以你最佳,但你可知朕为何不点你为状元?”

庄思宜比起阮小南可就从容多了,“回陛下,想必是臣的四书五经稍次一筹。”

“卿倒是聪慧。”真帝道:“卿虽为经魁,但文章中的深醇典正却略有不及,望卿日后勤加钻研,切勿堕了你们庄氏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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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思宜:“臣谨遵陛下教诲。”

等几人奏对结束,一一退出大殿后,张新岚才开始唱其他进士的名字。

大多人的名次都与会试时差别不大,唯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张怀野,他不但一甲不入,竟只拿了二甲第六。

等皇榜和殿试前十的卷子张贴在礼部南院,来观榜的众人才觉得张怀野一点不冤,他能入前十,已是皇上格外开恩了。

“那个张怀野,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东墙前,从苏省来的陈姓书生感叹道,他此次虽未中进士,但一点不觉得失落,还有兴致看他人的热闹。

“若非皇上气量不凡,他只怕要成为大安第一个殿试上被黜落的经魁了。”陈书生身旁的,自然是引发苏省舞弊大案的刘书生了。

“哈哈哈,我苏省此番独占状元、探花,就连榜眼也是鹤山书院的学生,看谁还敢拿舞弊说事!”

“是啊,程兄竟还是我大安首个大三/元!”刘书生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但随即表情一黯,“唉,可惜陈兄这次竟落榜了,明明那番邦人都能中啊?”

陈书生:“……”

两人手上抄着文章,嘴上也不停,时不时还要抬杠两句。

突然,只听人群中传来一声吼:“状元游街啦!”

人们呼啦啦往外跑去,只见新科状元插花披红,骑着御赐的高头大马从礼部出发。前有锣鼓开道,后有声乐相庆,好不威风热闹。

当然了,游街的不止状元,榜眼和探花也同样身骑红鬃马紧随其后,慢悠悠走过天街。

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金榜题名又被称作登科,在读书人心中历来是与“洞房花烛”同等级的喜事,对于程岩来说,中状元比娶妻可要美妙数倍。

他此时已摆脱了太和殿上见到太子的冲击,迎着震天喜炮,全心享受起来。

前生他虽有幸得中殿试前十,入金殿面圣,但却没机会打马游街。后来他曾问庄思宜游街时是什么感受?庄思宜想了想道:“累。”

可程岩不觉得累,除了高兴,便再没有别的了。

他甚至怀疑,前生庄思宜是不是敷衍他,或是照顾他的心情,才骗他说累。

等马队走上兴庆大街,只见整条街面张灯挂彩,人山人海,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无数鲜花从四面八方扔向几位一甲进士,酒楼茶社临街的环廊上还围着不少年轻的姑娘,一个个扯着帕子,摇着团扇,发出诡异地尖叫声。

程岩:???

什么情况?!

他不明白,对这些姑娘们来说,状元游街虽然三年就有一次,但像今科这种水准的却少之又少。

一来,他们都还很年轻;二来,他们颜值都不错;三来,他们都尚未娶亲!

没娶亲,就有诸多可能!诸多幻想!

何况,我们是雷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程郎看过来了!状元郎在看我!”二八少女哭晕在环廊。

“看这里!庄郎看这里!我是你的慧娘!家住京城西大街十二胡同……”水嫩小姐姐花枝乱颤。

“哟,咱们的小榜眼脸都红了!”微胖妇人全程姨母笑。

……

程岩唇角的笑容已渐渐僵硬,他终于体会到庄意思所说的“累”是何意,大概就是心累吧?

忽然,一个东西砸向他胸口,程岩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是一颗球。

一颗……绣球?

程岩懵逼地盯着手中的球,忽听身边有人惊呼,“天啊,俞姑娘的绣球被状元郎捡到了!”

“俞姑娘,莫非是那位鸿胪寺少卿的小女儿?”

“正是!”

“这可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路人们欢欣鼓舞,马上的程岩表情都裂了,他抬头找到那位站在绣楼上的女子,后者娇羞一低头,又偷眼看他。

程岩:“……”

他很想随意扔掉绣球,又怕害了人家姑娘,正思考着自己能不能将绣球抛回给对方,忽有一人打马上前,从他手中抢走了绣球。

庄思宜黑着脸,用力将绣球掷向绣楼方向,同时喊道:“庄棋!”

只见半空中的绣球忽被一枚铜钱射中,竟飞速冲俞姑娘砸去。

所有人的目光循着绣球的轨迹而动,直到绣球稳稳落在俞姑娘怀中,街上响起了大片叹息声。

对大多人而言,叹息意味着惋惜;对程岩和庄思宜而言,却是着实松了口气。

然而程岩并不知道,这一幕被附近某位画师给画了下来,并有幸流传到后世。画中的人物百态,市井风貌,都让后人产生无尽遐想,尤其是庄思宜阴沉的表情,更是引发诸多猜测和议论。

甚至……某些小众圈子爱好者们,还就画中情景创作出无数感人肺腑的狗血同人……

当天,程岩按惯例登上了状元楼,并题上一首状元诗。

之后几日,他一直没时间歇息,等待他的是数不清的宴请和雅集——有朝廷的、座师的、同科的、同窗的……程岩深感分身乏术,恨不能将自己肢解成禾口王山石!

到了二十七日,也就是传胪大典五日后,二、三甲进士将在保和殿参加朝考。

所谓朝考,便是选拔翰林院庶吉士的一种考核,也称之为馆选。而在大安,只有先成为庶吉士,将来才有机会进入内阁。

当然了,朝考的难度还是很大的,不但考核内容繁多,还要结合殿试成绩排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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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通常二甲以下的进士就与庶吉士无缘了,因此朝考也并非人人都会参与。

“林兄,你真就这么放弃了?”

客栈小院中,程岩颇为惋惜地问道,他和庄思宜、阮小南都将直接入翰林院为官,唯有林昭需要朝考。

“以我的成绩就算去了也是白去,何苦劳神费力呢?”林昭语气轻松,“不如好好准备吏部铨试,谋一个官身。”

阮小南:“哼,算你有自知之明。”

林昭毫不在意地笑笑,“就是可惜要与你们道别了,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一句话,勾起了众人离别的情绪,阮小南红着眼,“道别就道别,我才不会记挂你。”

林昭:“没事,我会记挂着你们。”

阮小南:“……”难受,想哭。

四月初一这天,所有新科进士再次入宫谢恩,之后,他们将同去国子监拜谒孔庙,题名立碑。

就在众人等待着授官的同时,程岩连中三元的消息也传回了清溪村。

武宁县新任县令亲自赶来程家报喜,他对程岩抱有很大期待,一直暗搓搓等着殿试结果。毕竟,如果他的治下出了位状元,也是他教化有功的表现啊!

……虽然程岩跟他没啥关系,但不妨碍他吹一波啊!

然而等他将喜讯告知程家人,一家子喜极而泣的男男女女中却有个突兀的存在——状元他爹一直冷着张脸。

县令顿时脑补出各种继爹与继子不睦的故事,心里正打着小九九,忽听“咚”的一声,程柱晕了。

县令:???

程家流水席办了九天九夜,与他们的兴奋截然相反的是,庄家除了庄敏先,其他人皆是又酸又恨。

庄思宜的二叔母在劝解终于从庄子上回来的杨氏时道:“娘,就算庄思宜中了探花,也要从小官坐起,您放心,京城里还有老爷在呢。”

然她口中的老爷,此时正站在庄府兰园外,冷眼旁观着“鹊巢鸠占”的庄思宜正与数位友人谈笑风生,饮酒作乐,将庄府下人指使得团团转。

庄明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呵呵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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