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头上受伤,苏母自然心疼,可见过更严重的伤势,这点小伤也就不算什么。
陈湘儿绞着帕子,定定地盯着赵明檀,说:“啊,原是赵小姐伤了晋表哥?那伤看着不算重,可在显眼的额头处,若是处理不当留了疤……”
苏晋的才与貌向来是苏母引以为傲的,苏母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苏晋身体有恙,若再破相,日后说亲,人家贪恋的只是儿子手中的权柄和利益。
赵明檀看了看一脸无害的陈湘儿,正欲开口,秦氏已然接过话头,笑着宽慰苏母:“苏夫人,我问过祛疤圣医李大夫,只要用心敷祛疤消痕的药膏,断不会留疤。李大夫在这方面的造诣比宫中御医更甚,听说一位脸上有陈年旧疤的姑娘都被他医好,苏大人这点新伤不在话下。
何况,苏大人年轻,伤口又浅,假以时日,定能消除,你就将心放回肚里。退一万步,如果苏大人真因小女留疤,我便让明檀自毁容貌给苏大人赔罪出气。”
赵明檀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知道母亲说的是权宜话,不会真让她毁容,但也吓了一跳。
这还真是权力不对等之下的卑微。
忠恩伯府赵家虽是百年世家,可如今在朝中的实权却远远比不上苏晋。母亲太担心苏晋为此嫉恨赵家,从而暗中行报复之事。
苏母也吓了一跳,看了眼仙姿玉貌的赵明檀,赶忙道:“赵夫人严重了,这可万万使不得。女儿家的容貌何其重要,可不能再有这种念头了。令嫒美丽乖巧,心眼好,只是不小心误伤,阿晋不会与令嫒计较这等小事。”
堂堂首辅与同僚之女计较额上伤,岂非失了气量?成何体统!
苏母耳根子软,但事关儿子的官威和声誉,却是半点含糊不得。
秦氏叹气:“总归要当面认错,以求苏大人原谅。”
苏母招手,差遣仆婢去请苏晋。
赵明檀刚踏进苏府门槛,苏晋便得知了消息,虽大致猜到其来意,苏晋却不急于现身。直到此刻,苏晋方才慢悠悠地踱步过来。
挺拔俊美的男子一出现,整个厅堂立马亮堂起来。
一身月白色锦服衬得男子长身玉立,墨发束冠,腰间系穗绦,上系羊脂白玉。这身打扮相比威严感十足的绯色官袍,少了些许逼人窒息的冷峻,反倒多了几分谪仙儒雅的气质。
浮世翩翩佳公子,恍若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赵明檀一时看得有些怔忪。
赵明檀看着苏晋,苏晋也看着她。
苏晋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嘴角,说:“原是忠恩伯府的姑娘?”
赵明檀:“……”
难道你现在才知吗?
秦氏一记飞刃眼飘过来,赵明檀赶紧将打好的腹稿说辞,以一副诚恳致歉的模样倒腾出来:“……是明檀行为粗鲁无状,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海涵,莫要同小女子计较!这是家父珍藏的双璃松花端砚,聊表歉疚之意,请首辅大人笑纳。”
赵明檀捧着砚台,微微抬眸,瞧见苏晋脑门的伤口,神思一时恍惚,不禁脱口而出:“如果大人破相,明檀愿负责。”
负责?负什么责?
三道视线齐刷刷投向赵明檀,分别来自老母亲秦氏,未来婆母苏母以及陈湘儿。
赵明檀脸颊发烫,恨不得咬断舌尖。
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赵明檀赶忙补救,支支吾吾道:“我……我的意思是,如果害得大人留疤,我……我就负责为大人遍寻祛疤的良药,定不让大人的容貌有损分毫。”
苏晋眼眸漆黑,端正伫立,目光扫过赵明檀脸颊的一抹红晕,随后落至那方珍品孤砚上的……莹白指尖:“既是令尊所爱之物,我岂可夺人所好!不过,大姑娘的心意,我已收到。大姑娘无心之失,事不过三,我这点小伤竟劳累姑娘和夫人上门走这一遭,倒是在下的不是,此事就此揭过!”
这话让人听得有些囫囵。
秦氏打不准这是真揭过,还是埋在心里表面揭过去?
赵明檀自然知晓母亲的顾虑,可苏晋是真的不会因这点小伤怪罪于她,若真怪她,以苏晋的性子,才不会浪费如此多的口舌,压根就不会露面。
就母亲思虑过多。
但苏晋话中的弦外之音,却引得赵明檀黛眉微敛。
什么‘事不过三’,是暗指她连道三次歉。什么‘赵小姐的心意,我已收到’倒是惹人浮想联翩,是她真心致歉的心意收到,还是什么其它心意便不得而知了。
秦氏想将这方砚台送出去,苏晋不收下,总是心难安。秦氏面带笑容地看向苏晋,说:“这双璃松花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