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离开不久,景湛便进了宫。
梁夏争斗不休,边界不时便会传来新的情报,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众臣接到旨意,不断被叫去商议。
看着打开复又合上的帘子,谢晋揉了揉眉心。
头痛。
姜云澜坐回塌前,轻轻覆手过去,一边帮他按摩,一边低低地叹了口气。
谢晋抬眼看他,好笑道:“你也被他气到了?”
姜云澜笑了笑,道:“我原本以为,我在安州苦一些没关系,只要你在京中一切安好,也是安慰,可我没想到,你过得原比我想的难得多。”
“三皇子一再拿你的安危做要挟,即便知道他只是有心试探对方,可依旧令人寒心……”
说着,他安慰似的拍了拍谢晋的手道:“让你受委屈了。”
谢晋静静看着他。
六年来,姜云澜在安州吃遍了苦头,几乎将自身安危抛在了一边,可他此时心心念念的,却仍旧自己。
怎么会有这种人。
见他沉默,姜云澜又笑了起来,犹豫道:“阿承,不如……不如放弃吧,别再想着我,别再为我做任何事,好好当你的纪少爷,开开心心活着。若你愿意,或者可以跟我一起走,我们可以做个普通的行商,走南闯北,看遍世间美景,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再受任何委屈。”
说着说着,他支起下巴笑道:“你只需跨一步,剩下的千里万里,都由我来走,好不好?”
谢晋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无奈叹了口气。
做个普通人,走南闯北。
听起来的确不错。
可是纪家怎么办?
真要放任他们走上原剧情的老路吗?
感受到他的犹豫,姜云澜“噗嗤”笑出了声,柔声安慰道:“好了,我开玩笑的,知道你放不下家人,放心吧,在京中这段时间我会陪着你的。”
谢晋瞟了他一眼。
良久,终于忍不住问:“你去找景湛的时候,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姜云澜怔了怔,而后为难地看了他一眼道:“果然瞒不住你,其实也没什么,他就是……”
“他是什么人我比你了解多了,”谢晋靠在软枕上,想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做的符合他的心意,他能对你比什么都好,若是有一点违背他的想法,他就什么手段都敢往你身上使。”
“总之,他可以对不起别人,但别人都不能对不起他。”
说着,谢晋再次看向他,问:“所以他想让你做什么?留下来帮他吗?”
对上他的目光,姜云澜点了点头。
“他说想让我留下,还让我劝你也一同继续帮他。”
果然。
谢晋冷笑起来:“他还真以为别人都得看他脸色做事了。”
“不过没关系,小云,等这几日将安州那边安排好了,我就送你走。”
姜云澜静静看了他片刻,却沉默下来。
许久才涩然道:“可是阿承,我不能走。”
他轻声道:“安州那边的事已被三皇子得知,若我真的走了,便会变成他牵制你的利器。私下屯兵,加上他今日可以随意强安给你的叛国之罪,与纪家满门的性命相关,你又能如何选?”
“若我在,此事便全是我的主意,不会与你有丝毫关联。”
“我不想你那么累,不想你再受人牵制。”
“可是——”
谢晋哽住。
他完全没想到姜云澜竟会这样想。
这人是傻子吗?
谢晋的心缓缓颤动,他涩然开口道:“我……我也是不想你辛苦,想让你过回正常人的生活。”
姜云澜笑了笑,眉眼弯弯:“不怕,最辛苦的六年,我已经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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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姜云澜的坚持下,谢晋第二日便被送回纪府养病。
用他的话说,三皇子府内虽好,可却不能真正放松下来,病中需要休息,再操劳下去只怕会越拖越重。
谢晋明白他的意思。
这两日景湛有意无意的反复试探,甚至还曾想借着他与萧衍交好,劝他将景润手中的那人交出来。
一番纠缠下来,总是让人疲惫不堪。
离开时,景湛并不在府上,碍于身份,姜云澜也不便外出相送,只远远看着他上了马车,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因风寒未愈,马车内被铺上了厚厚的绒毯,谢晋靠在软垫上,被透过车窗的冷风一扑面,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迟修驱马前行后,在车外忍不住道:“少爷,您别急,夫人已令人请了太医,等回去了就重新帮你诊脉医治。”
谢晋没有答话。
直到马车转了个弯,再也看不到三皇子府的大门,他才略微撩了撩车帘,对迟修道:“掉头,去找萧衍。”
“啊?”迟修没反应过来,“少爷您正病着,不先回府吗?”
谢晋:“别废话,避开三皇子府。”
迟修应了一声,掉头驶进了一旁的街道。
姜云澜说的是没错,若他此时离开,那安州的所有罪名就全压在了自己身上,景湛是什么人,为了纪府的支持什么威逼利诱都能使出来,更别提有这么大的一个把柄放着了。
到时候这一切都会成为对方牵制自己的手段。
可是这一切都在一个前提下,那就是姜云澜的身份暴露,若这世上再没人知道他的身份,那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安州的事便成了景湛和自己的相互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