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湛特意叫来萧衍，自然不会只是闲话家常。

晨起刚审完了两位探子，他似乎心情不错，踱步到一旁的桌旁坐下，随手拨弄着桌上的茶杯，道：“坐吧。”

萧衍笑了笑，依言在身侧的椅子上坐好。

见他们一副随时谈判的架势，谢晋不放心地撑坐起身，姜云澜见状，忙上前轻轻扶起他，贴心地在背后垫了个软枕。

对上他安慰的目光，谢晋抿了抿唇，转过头勉强笑道：“三殿下，你们有事要谈，不如我先回避一下。”

景湛手指顿了顿，将杯盖轻轻一搁，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道：“不必，既然让你留下，自然是此事与你也有关联。”

谢晋笑容凝住，心里微微发沉。

萧衍朝他看了一眼，轻轻转着指间的戒指，淡声问：“三皇子是为那两位探子的事？”

“看来，你已得知他们落网一事，”景湛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叫你过来，便是为了看如何解决。”

萧衍听闻只是轻笑一声，“此事若要查，自有大理寺在先，何须劳烦三皇子如此费尽心机。”

“大理寺？”景湛看向他，“你与夏国探子勾结，若真惊动了大理寺，怕是少不了再受些牢狱之苦了，别说是你，就连纪承或许也会受你牵连。”

姜云澜抬头看向他。

景湛神色未变，继续道:“你身为夏国人，在梁国或许只是一己之身，可若纪承牵连进窃国谋逆的罪名，那可是——

说着，他笑了一声，声音骤冷，“要诛九族的！”

话音一落，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许久后，姜云澜终于忍不住怒气，开口道：“三殿下——”

谢晋心里一惊，连忙拉住他的胳膊。

此时萧衍并不认识他，他尚且安全，倘若身份暴露，那他包括安州的一切便会立刻被盯上，说不定还会成为制约景湛的棋子。

到时候，他就真的没有机会离开了。

姜云澜恍然回神，回头看了看谢晋，深吸一口气将火气压了下去。

萧衍沉思片刻，突然笑出声，低声道：“窃国谋逆？”

说着，抬眼看向景润，“三皇子想来是太过紧张了，若那两位身上真的有所谓的窃国证据，殿下大可以立刻将我收押。”

“只是，此事确实与纪承无关。”

谢晋怔然看向他。

他没想到对方此刻还顾得上替自己辩白。

虽然，景湛可能根本不会信了。

萧衍语气平静，脸上表情似笑非笑，道：“当日我已说过一次，那日的雅室内，只有我和纪承，并没有第三人，三皇子还是不信吗？”

“是吗？”

景湛的目光在他脸上巡视片刻道：“若我没记错，当日纪承是受旁人之邀在隔壁雅间内喝酒，为何最后会和你单独在一起？”

说着，声音一冷，齿间挤出几个字，“难道，不是想密谋什么？”

谢晋沉默听着，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虽然如今早与景湛闹翻，可纪承与他相识多年，想来也是付出过不少心血，之后他几次三番表明立场，不想纪府参与党争，可在景湛看来，或许只要不与他站在同一边，便已是敌人。

此时此刻，多年扶持竟也诸多怀疑，甚至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那日他亲眼看到两个探子离开，却全然不知他们究竟是传递了什么消息，若真与危害梁国有关，那自己可真就百口莫辩了。

姜云澜显然也也明白了这点，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又担心谢晋因此动气，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着。

他们二人一坐一站，几乎靠在一起，动作轻微，几乎很难发现这些小小的举动，可萧衍望过来时，却微微一顿，目光在谢晋脸上停留许久，才转回了头。

谢晋莫名心虚起来，将胳膊悄悄收回了被子里。

此时临近晌午，寒气淡了不少，日光透过雪白的窗纸洒进房间，有融融的暖意，屋内火龙烧的又旺，四处仿佛都是蒸腾的热气，连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不过片刻的安静，却好似一年般漫长。

萧衍静默片刻，突然问：“我和纪承为什么单独在一起，难道三殿下心里真的不明白吗？”

“还是说，”他唇角微挑，目光直直望过去，“三殿下其实已经明白，只是不愿接受？”

景湛身体僵住，凝眸扫过他的脸，冷笑道：“看来不明白的是你。”

他冷声道:“纪承虽有意对你接近，可所做作为也不过是为了另一个人，不过你一向聪明，即便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那人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