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已将过一半,温度一日比一日低了起来,三皇子府内的客房虽装饰华美,却也并非样样妥帖,清晨微凉的风透过紧闭的窗子一点点渗入,屋内顿时有种空旷的冷意。
因担心病情加重,谢晋重又被接回景湛的卧房内。
出了门才发现外面竟起了霜冻,空气中冷冽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一夜便入了冬,而三皇子的卧房内特意生了火龙,一片暖意盎然。
谢晋躺回软塌,姜云澜帮他掖了掖被角,笑道:“这人,忽冷忽热的,真叫人受不了。”
说完,便去桌旁帮他吹凉刚煎好的药。
看着桌上吃的用的一应俱全,谢晋无声叹了叹,和景湛争执后,他便独自离开,也不知是去了哪里,倒是态度最终还是软了下来,想来还是顾念多年感情。
谢晋浑身酸软的厉害,暖意融融中,眼皮沉沉几乎睁不开,看着姜云澜手中的药碗,他强撑了撑精神,不管怎样,药还是要喝的,若是一直高热不退,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纪府了。
正想着,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软塌摆在内室,只能听到外间轻微的声响,夹杂着孟启压低的声音,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谢晋以为是景湛,所以并不在意,说了那么多,威胁了那么多,换做以前或许他还会怕,可现在,早已经麻木了。
他偏头看向窗外,隔着雪白的窗纸,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光晕。
“纪少爷,”孟启声音传了过来,他进了内室,低声道,“萧公子来了。”
谢晋精神不济,根本无心听他说话,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心仿佛被人重重一锤。
猛然回过了头。
分隔内室和外室的小门上,为阻挡寒气,特意挂上了厚厚的帘子,此时帘子被掀开,萧衍跟在孟启的身后进了门,对上他的目光,脚步停了停,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三皇子叫我过来,究竟为公为私?”
萧衍目光淡然,偏头看向了一旁的孟启。
孟启垂了垂眼道:“若萧公子想回天牢内将此事说清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家殿下认为此事还有商讨的余地。”
说完,屋内便沉默了下来。
谢晋的心骤然提起,下意识看向了姜云澜。
对方似有所感,也朝他看来。
孟启看了二人几眼,面色不变,拱了拱手道:“殿下令萧公子在此处稍等片刻,他一会儿就过来,小的就先退下了,小人的堂弟孟云会留在此处照顾二位。”
说完,立刻退了出去。
靠。
不要!!!
谢晋仿佛被架在了碳火上,怒极之下忍不住咳了起来,他手指握紧,关节都有些泛了白,整个人陷进厚厚的被子里,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边的冷意自心底蔓延,身体微微发起了抖。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姜云澜一脸担忧,欲上前,余光扫过一旁的萧衍,想到了什么,又止住了脚步。
萧衍手指动了动,目光落在谢晋的脸上,静默片刻,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旁的姜云澜,落在他手中的药碗上,问:“病了?”
“我……我只是着凉了……没、没事……”
谢晋嗓音沙哑,弗一开口,喉咙便扯得生疼。
萧衍轻笑一声,走到床前。
他的衣摆上还带着清冷的潮气,离得近了,熟悉的冷香悠悠传进鼻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得嘲弄:“三皇子行事果然让人摸不透,说是要协商此事,却避而不见,反而留你在这儿。”
说着,微微俯身,欲探手去试他额上的温度。
谢晋几乎窒息,慌忙将他的手推开,声音紧绷道:“我、我还没吃药,要不然……要不然你先去外间坐会儿……等景湛回来了再……”
“还在生气?”
萧衍打断他,忍不住笑出声,道:“我说过会好好考虑,你不信?”
谢晋心虚地看向他。
现在根本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他会不会当着面说了什么出来。
若姜云澜得知自己整天巴结一个欲图置他于死地的人——
完了,光是想想都要心脏病发了。
他捂住胸口,不耐烦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不是等景湛吗?我……想吃完药再睡会儿,你去外面等他。”
萧衍直起身,目光再次落在姜云澜手中的药碗上,微微地后退一步,道:“好,那你先吃药。”
姜云澜了然,立刻上前。
他蹲在软塌旁,盛起一勺喂了过去。
药已经被他细心地吹凉,此时刚好入口,谢晋盯着他温柔的双眼,低头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立刻化开,他皱眉咽下,心里思索着该怎样暗示他小心说话,不能暴露身份。
“很苦吗?”姜云澜轻声问。
谢晋摇了摇头,又咽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