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冬还京,天皇时常吩咐张公来此探视二哥么?”
张元泰满面愁容:“上元夜,天皇甚为想念六郎君,着我送了一件白狐裘。”
张玉泰上前叩门,我环顾四周,有几个僧人经过,皆目不斜视。我暗思内官们在紧邻大明宫的翊善坊等地都有宅邸家眷,每日进宫出宫并不是稀罕事,何况当世释教弥隆,内官们尤爱布施供佛,张元泰来这兴圣寺也不会惹人注意。当然,那位贵人与他的幕僚是否会‘多虑’,我可就猜不透了。
等这隐秘囚牢的门甫一打开,我迫不及待的迈步入内,一眼即知全貌,此地虽简朴却并不脏乱,至少比终年不见天日的牢狱要强百倍。正北是一座敞亮堂屋,东西各两间厢房,这院门的左手方另有一间茅顶土房,两个年约花甲的婆妇正席地笑谈。她们依偎着彼此,知足闲逸的模样教人羡慕不已。到了这把年纪,有片瓦栖身,有知己作伴,此生何求。
守门的只一个军士,但我心里清楚另有守卫隐在暗处。我朝正堂走去,有个婆妇忽然追上我,她浑浊双目直盯着我细细观瞧。
“阿武?武二娘?!”
张元泰替我拦着婆妇,温声解释:“我少主不曾识得老阿姐。”
婆妇并未继续纠缠,极其失望的对同伴喊道:“原是一位小郎君呀!”
我站在堂上等候,很快的,张元泰请来了李贤,房云笙紧随其后,而一个秀美小姑娘拉着母亲的手,怯生生的看着陌生的我。
双方已经知道会见到谁,真正见了面仍难抑激动,我哭着抱住了房云笙:“阿嫂!”
房云笙也是泪水涟涟,握紧了我的手:“怎料得。。。能与阿晚复见啊。”
她气色丰润,身段也不似出宫前那般瘦弱,想是这年余过的舒心遂意。不曾因失去太子妃的荣耀头衔而埋怨,不曾因沦为丧失自由的庶人而自伤,非是她本性乐观,而是,自与他相遇,她所求的只是陪在他身旁。
“阿兄秋安。” 我向李贤福身行礼。
李贤莞尔,揩去眼角湿润:“女扮男装,薛夫人不成体统。”
张元泰动容,悄然避去堂外等候。房云笙教导女儿向我行礼,阿妧细声细气的唤了一声‘姑姑’。我今日并不知会见到他一家人,全无准备,便把随身配饰悉数摘下送给李妧。
房云笙不肯受,我道:“从前阿妧不认得我,送过贺礼也不作数呢。”
三人坐下叙话,李贤坐了主位,我挨着房云笙坐,李妧一时靠着母亲一时靠着我,小手拨弄着花花绿绿的配饰。李贤问过所有人的近况,唯独跳过了武媚与李显。
“若非阿耶。。。允准,我至今也不知阿兄竟在此地。” 我最后如是道。
“今日是重九啊,”,李贤微微一叹,托腮望着庭中落叶随风飘散:“唉,阿妹不当来此。”
我点点头:“我自有分寸。”
房云笙问起母家情况,我说她父亲房先忠自荣州刺史任上转为蕲州刺史,算是距长安近了一步,再过一二年高升还京也未可知。房云笙大为感慨,说父亲兄弟是被自己带累了。我说改日代她去房家报平安,她道不必,没她的消息于房家人便是好消息了,而且也不要让更多人知道兴圣寺。
我以为时辰尚早,张元泰却提醒已过了半个时辰,尽早回宫才是,便只得与李贤夫妇依依不舍的告别。房云笙送我离开,她与我有说不尽的话,也很关心我的婚后生活但并未详问,她相信薛绍对我的诚意。
见我着意看了一眼两个婆妇,房云笙顺嘴道:“听闻本是宫奴,贞观年间入宫,家乡亲人具已不在,终日劳作依旧能苦中作乐,而我有夫君有女儿,一日百个时辰也不够呢。”
我把对我来说比性命还重要的一句话送给房云笙:“好好活着,阿嫂,无论如何,好好活着,我也会帮助兄嫂。”
回宫之后,我又陪着李治前往太极宫,射礼已近尾声,输赢早已分明。李治饶有兴致的问李显谁是头名,李显便夸了薛绍,道是每矢必中,余者皆佩服。
想也知道,李显前月监国,如今又代为主持射礼,提前过了一把皇帝瘾,高兴自不必提。我瞟了一眼李显,忽然替李治惋惜,李治为君不可谓不成功,可惜子不类父,又欠点运气,眼瞅着这锦绣江山。。。唉,我也别瞎想了,保护好旭轮才是正事。
薛绍知道我没有全程观看比赛,也没有自夸箭术超群云云,直到我回府后对他道恭喜,他方说是别人谦让。
“西域宝马做彩头,谁肯谦让?”。我笑这人撒谎也不会。
薛绍笑笑,一旁的杨蕊关心道:“半晌辛劳,三郎歇息片刻而后用膳吧。”
这杨蕊就是薛绍在西市救下的可怜少女,薛绍拿钱换回了她的自由,她却不愿归家,自云恐被叔父再卖别家,甘愿从此伺候薛绍。薛绍也没拒绝,做主把人带回了薛家,卖身契则一直在杨蕊自己手里,是留是走都随她。这一留便是五六年,人也出落的愈发漂亮。
记得成婚没几天,宁心等人得知蕊儿其人其事,便提醒我需防备蕊儿,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天天在书房服侍,保不齐哪天就闹出事儿。我倒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想防也防不住,而且,依蕊儿自己的说法,我和薛绍是她的恩人,那我与她也是有缘的,她若喜欢薛绍,我便允薛绍纳了她,她若喜欢别人,我就给她准备嫁妆,也算给这段奇妙缘分划一道完美句号。
薛绍却问我累不累,说知道我喜欢马,想和我一道去看他的奖品,看是否需要驯练。
我因知蕊儿心疼他,便道:“累呀,我服侍阿耶用药,又在还周殿守了一个时辰,心急歇脚呢。”
二人于是分手,扬翠道蕊儿太过分,我打个哈欠:“薛表兄视其为远房亲戚,不必多虑。”
宁心着急:“非是我等多虑,是阿姐少虑。”
上官池飞也劝:“宜请驸马遣此人回薛府。”
我没理会她们,进了后堂便窝在玉榻上,假装闭眼小憩,心里盘算着庙见那天该怎么躲,转眼就有了一个馊主意。入夜沐浴后,长发特意留了一分湿气,窗户也特意推开一道缝隙,又捧着书卷熬了半宿,翌日直睡到午后才起,身子又累又沉,日头稍一偏西,额头便开始发烫了。
得病就吃药呗,自找的药,再苦也只能忍着。日日吃着,日日不见好,急的娟娘直冲医生发脾气,说她们伺候的尽心尽力,必定是药方出了问题。为难的是,薛绍偏要守着我,搬来一张窄榻就摆在床下。见招拆招,我每晚拉着他聊天,不熬到眼红不算完。
“两日后便是庙见,”,我趴卧在床边,两手托腮看着薛绍,脚丫子胡乱晃荡着:“薛家列祖列宗见了我这病秧子,难保不快。”
薛绍展开被子,将我身子遮的严严实实:“新妇心地善良且貌美聪慧,祖宗怎会不快?”
我咧嘴笑道:“也只表兄视我如宝。”
他在床侧坐下,扶我靠着隐囊,方便二人并肩说话:“自然护你一生,直到白首。”
我鼻头一酸,情绪骤然低沉,薛绍不解,以为我不舒服,轻探我额温:“唔。。。略烫手,睡前再服一盏饮子?”
我摇头:“苦嘴。”
兀自躺下,背对着人,他和侍婢们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我正竭力的忍泪。那么好的人却要英年早逝,上苍太不公平了。
“阿晚?”,薛绍小心的凑近,惊觉我在抽泣,一时慌了,伸手便揽过我抱在怀里:“是我哪个字说错了?怎生这般委屈?”
“不是你,”,我拽着被头遮脸,呜呜的哭声很难听:“是我。。。我。。。”
说什么呢?一切都是谎言?还是让他快逃?他准得以为我是烧糊涂了才说胡话。
他哄孩子般轻轻拍着我的背:“何时不哭了,便教我知晓我错在何处。”
我哭了一阵,心胸稍觉畅快,推开他又滚去一旁躺着,仍不敢面对他,小声道:“表兄歇息吧。”
听见薛绍吩咐侍婢去取温水,知道他要给我擦脸,我赶紧爬起来:“不劳表兄费心。”
薛绍也是累了,无奈道:“明日与我说清楚可好?”
夜深人静,我梦中忽醒,薛绍睡在身侧,因他担心我病情反复。我醒来的原因是他不自觉的按了我的手,我还不习惯,但是,他的温度却莫名传递着丝丝缕缕的安心。
借帐外透进来的微弱光芒,我第一次端详这造物主偏爱的容貌,心话薛绍你可千万别死,那我就太对不起你了,幸福和性命,我总得保住一样啊,算是我欠太平的。
庙见之期通常择婚礼后三月左右的某日,薛顗定在了十月初一 ——当世为先人扫墓送寒衣的大日子,正好也请公婆见见我这长大成人的丑媳妇。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身子仍有点不爽利,忙了半晌,长眼睛的都看出我是强打精神,所以这一忙完,萧氏成氏就亲自来照顾我,我也不跟她们客气,偎着萧氏诉说我这十来天多么多么辛苦,其实都是我自找的啦。
成氏便劝道:“既如此,今日便不必完礼。”
九嵕山距长安近二百里,一行人昨夜歇在礼泉云阳二县附近的薛家别业,今夜也是如此,预备明日清晨再回长安。张娟娘等在庄子正门迎了我们,先让我喝了姜汤驱寒,又话里有话说备好了热水供我沐浴云云。
薛绍代我回绝了她:“阿晚身子。。。尚未大好。”
娟娘没有多劝,但夜里还是把薛绍推进了我的卧房,所幸也不是头一遭了,彼此对尴尬已经免疫。
我睡前习惯翻两页书,正趴着看《灵鬼志》,薛绍也凑过来与我一起,忽而笑道:“阿晚常言鬼神可怖,莫非根源在此?”
我手肘渐僵麻,便坐起来活络胳膊,又大喇喇的伸懒腰:“兴许吧,鬼神可怖却也可敬呀,世人常怀敬畏之心,为善而不行恶,也是好事嘛。”
他笑:“大有道理。”
我眼睛酸胀便准备睡觉了,他还在看书,我侧躺着望向他,压低声,不想被守夜的侍婢听到:“表兄,人道膏粱子弟宴游崇侈,尤爱聚于平康坊,坊中多铮铮妓者,是也不是?”
薛绍闻言颦眉,开始收敛书卷:“阿谁话与你知?”
“略知一二,”,我苦无机会一探青楼文化,凑近一些:“妓者当真美若天妃?假母当真以鞭朴责打诸妓?”
他勾了勾唇角,也不知是气是笑,把书卷放在枕畔,便躺下入睡:“唔,红颜华容,玉肌婀娜,纤手弄弦,音似天籁。”
“哇塞!” 其实我没咋听懂,只是觉得他把那些女子夸的很厉害。
我央着薛绍具体说一说,他转过来面冲着我,我因而清楚的看到他一脸无奈:“你究竟。。。”
我扮个可怜相:“久闻其名而不得一窥究竟,我心里好奇嘛。”
他便说了几个名妓,什么莲莲、仙儿、秋娘。。。再多的细枝末节我没好意思问,只感慨风尘女子亦有情有意。
“好啦,”,薛绍吹灭了香烛,忽轻抚我发顶:“这话不可传出帷帐,唉,谁家娘子会问夫婿。。。唉。”
我避开他的手:“表兄可有中意者?谁家女儿?”
“几多疑问?今夜横是不许我歇息?”
不知怎的,薛绍陡然不快,听他语气几无耐性。我心话自己真的是太多话了,喏喏的道了歉,不好意思的躲去一旁躺着。
耳后蓦的一热,他贴过来,人便被揽进了怀里:“谁家女儿?我发誓只认定阿晚,难道从未信我?又为何求旨赐婚?”
我浑身僵直,而后才想起要挣扎,却敌不过男人的力气:“月晚深信表兄情真才会求旨,可我。。。我。。。怕疼。”
薛绍微怔,哭笑不得:“因此便接连推却?”
“嗯,”,我开始耍赖装哭:“表兄今夜非得迫我屈从不成?”
他道一声不舍,我心稍安,他又缓缓的扳过我身子,二人面对面,他低低头,我立时闭眼,拳头紧紧的攥在胸前,心口处扑通乱跳,忍住,忍住,其实他惯用的梅香很是雅致。。。那柔软的温热小心翼翼的落在额心,眉眼,鼻尖,我本能的别过脸去。不能,还是不能,还是不能试着接受第二种气息。
他犹豫再三,松了手,低低感慨:“怪我唐突。”
“不,”,我有些急切,不是急于否认他的自以为,而是担心泄露我不欲人知的秘密:“你我已是夫妻,原该。。。”
我微仰脸,主动牵了他衣袖,仍是闭着眼:“我只是怕疼,只是怕疼。”
好似一片脆弱的叶托在自己掌心,他慎而又慎的斟酌每一步,抚肩不妥,托腰不妥。。。两张脸都早已汗津津的,我僵尸似的一动不敢动,他也是手足无措,一咬牙,索性孟浪起来, 渐次加重的呼吸直让人为他担心。到底是怕的,我想躲,吻已落下,他耐着性子等我放松,又不忘一寸寸挑开衣衫,髀骨压的人生疼。
终究是我溃不成军,捂着眼哭了起来,薛绍不再冒进,慌忙揽我在胸前,贴耳问:“吃痛?”
我连连点头,听侍婢问要不要水,薛绍道端一盆热水,而后紧搂着我并不说话,努力平复着欲念。很快,热水送到床下,侍婢点燃蜡烛便又退去屏风的另一侧。
薛绍掀帐而出,浸了帕子给我擦脸,一边擦一边哄:“莫怕,今夜便罢了,安心歇息。”
我不敢碰他滚烫的身子,缩抱着自己,哽咽道:“那明夜?”
他不由笑了,掂着下巴吻了片刻,直等我虚软无力的伏在他怀里:“何妨再试。”
“坏怂!” 我以为他会容我时日,却忘了他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
我裹着被子气呼呼的不想理他,薛绍拂开发丝,灼热的呼吸扑在颈后,一啮一含:“只对阿晚一人使坏不好么?”
“不好!”,我挣了挣想推开他:“自去平康坊寻莲莲!秋娘!明知我吃痛,你。。。”
“阿晚,”,他手下已掀开被子,麻利的钻进来,细密无间的偎着,我又僵住了:“我不曾与。。。与女子欢好。”
这倒是令人意外,我脱口道:“怎会如此!”
薛绍颇觉好笑:“责怪我么?容我说几句真心话,阿晚吃痛,我又何尝不慌?初试云雨,若何处不足,未能使你如意,那我。。。”
他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我死死咬唇,别说满脸涨热,两滴耳垂也是鼓胀着:“我若与旁人比较,方知你好是不好呀。”
他脸埋在我肩侧笑出了泪,而后方认认真真道:“胡白。我定然尽心尽力,因而阿晚此生不必妄想。”
折腾了半夜,我昏昏沉沉的只想蒙头大睡,他却精神奕奕,不时惹一声碎乱娇啼。翌日醒来,帐外人影绰绰,这方红影斑驳的小天地只我和纠缠不清的他。
听宁心嘀咕:“两个时辰?驸马竟不怜惜阿姐。”
扬翠道:“你不懂,这便是所谓秃奴开荤——美酒肥肉摆在眼前,自是大快朵颐喽。”
芷汀道:“驸马确是如意了,公主。。。只恐。。。哎哟,好不为难。”
宁心道:“不必为难,我阿娘再三叮嘱,务必将落红茵褥仔细收好。”
这时,薛绍被吵醒了,眼底笑意浓浓的凝视我,并不说话,也静静聆听帐外各人猜测昨夜如何激战。我羞赧不已,假意咳嗽一声,随即鸦雀无声。
一番穿衣洗漱,皱乱不堪但干干净净的茵褥让她们都摸不着头脑,我拉过宁心耳语:“不曾行房!”
启程太迟,紧赶慢赶还是无法在宵禁前回到长安,薛绍遂派人先一步赶到渭南的庄子,通知奴子内外扫尘置办饮食。怎能预料,当薛绍与我说说笑笑的走下马车时,一樽大醋坛子正笑若春风的站在薛家庄子外等候我们。
我双脚如灌了铅迈不动,听娟娘客客气气的唤了一声相王万福,继而是薛绍上前行礼,旭轮自言凑巧在附近游玩,未料我们今夜在此歇脚。
旭轮拿马鞭遥指上游方向,慢声道:“我别业便在沣盛乡北岸,阿妹与驸马如若不弃,今夜一道痛饮如何?”
渭河进入这咸阳境前又分出了一条沣河,看他所指的位置,大概是分道之源,如此便是三水环绕别业,想来风光大美。但这不是我关心的重点,我不信他说的什么凑巧,太平府不是铜墙铁壁,薛家更不是,他只要稍加打听,我人在哪里做了什么便都一清二楚了。不过,被所爱之人掌控的感觉其实并不坏。
人多眼杂,我不敢与旭轮对视,假意好奇的眺望北方的咸阳城。
薛绍笑道:“相王盛情,我夫妻不该推却,只是。。。舟车劳顿,阿晚身娇,只得由绍单独赴约。”
旭轮爽快应下,我心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便提醒薛绍:“表兄少饮,明日需及早入宫参拜二圣呢。”
薛绍把我的手笼在掌中温着:“此地去沣盛二十余里,子时前定回来陪伴阿晚,起风了,进庄子吧。”
“好。”
一帮子男人在壮美余辉中快马赶往旭轮别业,娟娘挽着我走进庄子,她问我昨夜详情,我便如实说了。
“哎呀,”,娟娘直道可惜:“驸马。。。何苦这般忍让。”
我扑哧一乐:“一时要表兄包容月晚,一时又怨,真真难为人。”
着实是累了,我吃了一点晚饭,泡过热水澡便入帐歇息了,好在薛家家大业大,这房间的陈设虽陌生,但一应用度并不含糊,被褥香暖整洁,没得挑剔,我很快便睡着了。薛绍几时回来,我并不清楚,但他一身酒气,让人闻了直皱眉。侍婢为他除去衣衫,他净手漱口后便来闹我。
手脚是凉的,身子是暖的,说出口的情话比岩浆还要炙人,他含住耳垂便不撒口:“宴间伎人万种风情,犹不及阿晚回眸一笑。每每想到与阿晚结为夫妻,我只叹夫复何求。”
我推也推不开,困顿道:“我省得,歇息吧。”
他不依,捧住脸便是大开大合的索取,我摇头不肯,又抓又挠:“放手!唔。。。放。。。”
“阿晚,”,他沉沉的压着,痴痴的盯着我,呢喃道:“你实则。。。不愿嫁我?莫非。。。阿晚属意。。。”
我神经紧绷:“薛子延,是我上殿求旨,矜持名节一概不顾,你如今却要疑我?!”
薛绍似是清醒了,慌忙解释:“我岂会疑心阿晚?!只当我是酒后失言吧。”
送上一个表达歉意与安抚的亲吻,我咬牙好忍。等他终于入梦,我起身下床,打发人去找陪他赴宴的家奴,细细询问宴上经过。众人都以为我是怀疑薛绍与哪个舞姬不清不楚,因而事无巨细的回答了。我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大抵旭轮顾及我的感受,不会直接向薛绍‘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