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二年,七月,太平公主出降薛绍,赦京城系囚。自兴安门南至宣阳坊西,燎炬相属,夹路槐木多死。
闰七月丁未,黄门侍郎【裴炎】为侍中,黄门侍郎【崔知温】、中书侍郎【薛元超】并为中书令。上征处士【田游岩】为太子洗马,在东宫无所规益,右卫副率【蒋俨】以书责之。庚申,上以服饵,令皇太子监国。丙寅,雍州大风害稼,米价腾踊。
初,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裴行俭】军于代州之陉口,多纵反间,由是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傅浸相猜贰。及是月,裴行俭大破突厥之众,伏念为程务挺急追,遂执阿史德温傅诣军门请罪,行俭执伏念、温傅振旅凯旋。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日子过的说慢也慢,说快也快,又是一年中秋佳节,也是与薛绍婚后共度的第一个重要节日。
午前随薛绍往亲仁坊薛宅与二兄小聚,别看薛绪比长兄晚成家,他女儿令英却比薛顗的儿子崇光还要大一个多月,俩孩子在婚后次日正式的向我行礼拜见,二童皆白白嫩嫩且憨态可掬,让人见了便心生欢喜,抱了更是不舍放手。因三兄弟今日都要入宫赴宴,经萧氏成氏同意,我便携二童与我同车。
“姑姑!姑姑!”
逆光中,只见一道小小人影挥着双臂朝我跑来,口中不住的急切唤我,我于是想起,这亲仁坊中有旭轮的王宫。
快到近前,看清我左右手各牵着别家孩子,成器当即不满,又跺脚又扭身:“姑姑抱!”,又来拉崇光和令英的胳膊:“不许!不许!”
我没忍住翻个白眼,这吃醋的技能妥妥的遗传自他老子。如果他以后看中了谁家姑娘,两情相悦倒也罢了,万一只是襄王有意,他使一招死缠烂打,那姑娘也太倒霉了,哼,帅哥亲王就能欺男霸女吗?!
仨孩子年纪太小,见过面也早就忘在脑后,哪里认得自家亲戚,崇光、令英不依,反而联手要推开成器。
“不得打闹,”,我急忙制止,吩咐宁心暂时照顾薛家二童,蹲身亲了亲成器奶香十足的小脸蛋:“姑姑盼见成器呢!成器又长高啦!”
成器不禁得意,又要我抱自己,我笑说:“成器先与耶娘登车,入宫后姑姑自会陪成器顽闹。”
成器万分委屈的看向一旁的薛家堂姐弟:“姑姑为何不要成器呢?”
“那。。。”,我看了看远处的两辆马车,并不见他父母身影,摩挲他小脑袋:“若是耶耶允准,成器便与姑姑同车吧。”
成器求我一定等他,便往自家跑去,嚯,唐朝要有奥运会,这小子一准拿金牌。乳母侍婢当然是跟着跑,扬起一阵轻尘。
崇光问成器是谁,我于是解释一番,令英噘嘴:“别家表亲不曾这般无礼。”
我抱起令英,笑说:“非是无礼,唔,成器只是。。。初见你姐弟,难为情,又不愿明言,心里盼你姐弟先与他示好呢。”
“稚子着实有趣。”
薛绍忽来在身后,含笑望着相王宫。假装帮令英摘花,我朝一旁的花树走动两步。我并不讨厌薛绍,这世上大概也没人能说出一条讨厌薛绍的理由,我只是尚不适应与他这般亲近。
婚礼那夜,大家都劝先给薛绍解酒才是,我也担心他醉酒伤身,便喂他服了两碗解酒汤,他不久便恢复了意识,但头仍晕痛的厉害。因早知我是夜无法行房,薛绍饮过合卺便告退离开了。过了几天,张娟娘安排我们在一个所谓宜生子的吉日完礼,被我耍无赖躲过了,如是再三,薛绍屡次被告知延期倒也没脾气。但娟娘着急抱孙啊,给我下了‘最后通牒’,道是三月庙见当夜同房,又开导我不必怕羞怕疼,女人总要过这一关,她和其他人会在外厅听候。
我把花拿给令英,随口问道:“二位表兄已乘马往东内,表兄因何不同行?”
薛绍转过脸来,俯首笑视我:“阿晚好生吝啬,唤我一声夫君可好?”
我举手,要与他击掌盟约:“表兄若允月晚往西市,十声也唤得。”
是了,往年武媚还曾两次准我出宫放风,薛绍竟是冷面阎王,半次也不准,我说他如果不放心可以与我一起,他仍是不同意。
薛绍无奈:“此事无得交易,新妇出街入市太过。。。总之,不准。”
我心话你如果这么固执可就别怪我了,反正公主府的人都听我的,我偏要去市里玩也没人敢拦着,你还能抓我不成?
很快,成器欢快的跑着回来,他的乳母代刘丽娘传话,说有劳我照顾成器。
我带着三个幼童登车,薛绍乘马跟在车外,我拨开珠帘看他:“表兄寸步不离,怕我绕道西市不成?诶,表兄宽心,月晚只往东行。”
这亲仁坊的斜对面便是东市了,某年上巳,李显特意安排薛绍陪我游览长安,后来与他的一些朋友在东市吃酒,我因尿急又不愿去蹲食肆的‘高档’茅房,薛绍只得背我回自家如厕。
二人倒也默契,都想到了那件糗事,我自嘲一句:“罢了,我这辈子不入东市。”
薛绍忍着没笑,顺着我的话道:“如此甚好。唔,说来也怪,阿晚那日曾道不许我代阿晚做主云云,难道阿晚数年前便知你我今日事?”
数年前?不不不,三百多个‘数年前’我就知道你是太平公主的老公,我可是在省级图书馆翻过好几本正史的哟,另有全国排名 Top 5名校的历史专业生为我解惑,所以,不仅你们这对青梅竹马的婚姻,还有武后掌权前后的这段历史我不敢说烂熟于心,但谁的大腿值得抱,我记得是门儿清呢。
众所周知,OS是不会被人听到的,我很无辜的眨眨眼:“自幼常听乳母宫人道唯薛家子弟可尚主,故而我。。。心知表兄与月晚应有结发之缘。”
“是了,”,他颔首,忽伸过手轻揉我耳垂,嘴上温柔笑说:“姻缘早定,我向来只认阿晚。”
我又惊又羞,谁料一句普普通通的解释居然换回这般亲昵的举动,崇光与令英拍着手儿笑嚷:“婶母红脸啦!羞羞!羞羞!”
成器误以为薛绍在欺负我,啊呀一声,急忙拉我远离车窗,薛绍笑着收回手:“该入宫了。”
直等到进了宫门又走到麟德殿,我仍是浑身不自在,说到底是因我心有所属,所以薛绍在我心中始终是因我乱入历史而不得不承担的一份责任,仅限于此。
与旭轮、刘丽娘等人见面寒暄,成器朝父亲扑去,还不忘告薛绍的状,说看见他打了我。旭轮非常惊讶,视线在薛绍与我之间徘徊。
薛绍唇角微扬:“相王多虑,绍岂敢不敬公主。”
“似这般,”,崇光跳了出来,一边摩挲自己的小脸蛋一边向旭轮解释:“我阿叔不曾欺负婶母呢,是亲亲。”
大家那个乐呀,薛绍抿着嘴笑,并不给侄儿纠错。全场唯一人冰坨子似的不笑也不动。
我脸上一阵滚烫,赶紧把崇光拉回身边:“胡白,是婶母。。。鬓边。。。簪花偏了,你阿叔就手扶正。”
没人信我,还有人故意哄着崇光,问孩子还看见了什么。
我因解释无效而气急,旭轮两步跨过来,凝视着我脸庞:“扶正?依我看。。。仍略偏呢,”,说着手拂上鬓边,摘下一片匎叶花饰,打量一番,又重新为我戴上,微凉的指有意无意的滑过我耳廓:“如此,更衬美人好颜色。”
五兄妹中旭轮与我感情最好这不是什么秘密,但他此刻的举动却实实在在超出了世俗心中的那道界线,何况我今已嫁人,薛绍为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而他,即便是递一杯水酒一方巾帕也理应假一道手才是。
我慌的不知要如何接话,好像道谢也不对,听有人笑说:“哎哟,相王擅哄笑呢,王妃极富殊色,王妃在此,这美人之名,谁敢虚受呢。公主与驸马新婚,相王夸嘴百句,不敌驸马夸一句,诸位,是也不是?”
众人纷纷向李显夫妇行礼,韦妙儿诊出有孕已有四月余,着一袭宽肥舒敞的紫绫红臈缬絁间缝裙,按理是看不出究竟的,但她行路时习惯腆着肚子,道是腰疼。宁心私下对我说韦妙儿这是唯恐别人不知她怀着储君嫡子,还说如果最后生女,看她得意几时。
行礼过后,女人们紧着夸起韦妙儿的肚子,口口声声的皇孙如何如何,我悄悄回头,宁心果然一副别有深意的笑容,我瞥她一眼,暗示她不可失礼。
韦妙儿拉起刘丽娘的手,亲亲热热道:“我因安胎,少与王妃相见,很是想念呢。”
她妯娌叙话,自是没人敢插嘴打扰,李显对旭轮道:“你为晚晚簪发,却把驸马置于何地?你我与晚晚虽是一母同胞,可晚晚已适薛家,行事说话,万勿失了分寸啊。”
李显口吻并不严厉,也是人之常情的提醒一句,旭轮叉手:“殿下所言极是,弟必牢记。”
转过脸,李显又十分亲切的对薛绍道:“前几日请你兄弟往东宫跑马,子延为何推却?是晚晚不许么?哈哈哈。”
我代薛绍解释:“阿兄这般取笑,是把月晚比作悍妇不成?月晚岂敢阻拦表兄陪侍储君,是表兄不巧染病,体乏且吃痛,只得卧床安养。”
薛绍道我每日会探望喂药,这都是事实,薛绍对李显直说,是希望李显了解我们婚后十分和睦,毕竟有些事一个当哥哥的不方便问出口。
李显调侃道:“初为人妇便习得贤良淑德,唔,吾妹可教,不过这‘表兄’二字是否不妥呀?”
薛绍笑道:“殿下应知,阿晚自幼便称绍为表兄,若乍然改口,绍亦不觉顺耳呢,便由得阿晚吧。”
李显道:“你由得晚晚任性,今日不成,明日不成,旁人看了要笑你呢,夫即是夫,晚晚需省得。”
“是,月晚及早改口。”。我低低头,是为避开一个醋坛子过于炽热的注目。
这时,令英、崇光、成器三个孩子回到殿中,两手都抓着鲜花,献宝似的把花捧给我,一口一个‘姑姑’‘婶母’,喜滋滋的央我用各自的花儿簪发。
我好不为难:“这。。。我只一颗头颅呀。”
三个小可怜都不肯先认输,我不得已拿起令英的花儿,又安慰崇光与成器:“你二人手中花极美,只不过,男儿择花当簪于其妻鬓间。”
孩子听不懂,自顾认定被我抛弃了,宁心柔声劝他们把花献给自己的母亲,二童不依,不约而同的挤到我身旁,没章法的给我簪花,一个被叔叔拖走,一个被父亲抱起,是打是骂我就不管了。宁心陪着我往后殿,准备给我重新梳发,因为发髻被童儿们扯的稍歪了一点。
待宁心与宫娥将我的三千烦恼丝铺散开,薛绍手执三朵花入内,道是取折中之法,不偏不倚,孩子们看见自己的花戴在我鬓间,便不会哭闹了。
我望着镜中的他称赞:“表兄果然聪慧。”
薛绍放下花却没有走,站在一旁看她们为我梳发,忽然说盘桓髻太过老气,不适合我。
宁心扑哧一乐:“虚长年岁?反双髻确是俏皮,阿姐未嫁时梳得,如今。。。并不合宜呢。”
大家都是笑,有人随口问薛绍会不会梳发,他居然道略知一二,从前城阳公主在世时,他因年纪最小,常往母亲房中服侍。既是孝行,薛绍说起来并不难为情。
宁心也颇觉意外,把玛瑙梳让给薛绍:“驸马为阿姐盘发可好?”
我赶紧推托,薛绍却自自然然的执了一缕发丝:“求之不得。”
薛绍很忙,我也没闲着,至少我的心没闲着,一时尴尬,一时拘束,一时又羞怯。。。也不敢看他,直等他完成杰作,我的肩颈是又僵又酸。
众人都夸薛绍手巧,宁心道:“啧啧,驸马明日当及早往阿姐院中问安。”
我和薛绍十分不解,宁心嬉笑解释:“阿姐是薛家新妇,何况这满头青丝?也当交由驸马呀。”
原来这丫头是暗示薛绍每天来给我梳头啊,我才不呢,嫁了人就连发型自由也失去了?
薛绍看出我的抵触,一边帮我簪花一边温声道:“适才有言,粗通尔尔,五六日便没了新奇样式,阿晚不悦,我也为难。”
回到前殿,我们成了大家调侃的目标,说我们是故意避开人群,新婚燕尔自有说不尽的体己话。成婚两月,亲上加亲的婚事,以及那场足以被载入史册的盛大婚礼已成为大明宫人人颂扬的美丽传奇。他们言辞夸张,说驸马是大唐最出色俊逸的丈夫,公主则是最勇敢幸福的妻子。大概,重修宣阳坊坊墙与万年县衙正门的工人就未必会祝福,还听说万年县尉桓思简因每日往返将作监和工部而不幸中暑。
武媚是因事无转圜才不得已才接受了薛绍,为了我脸上有光,她盼着薛绍在朝堂有番作为,所以私下对我说想建议李治将薛绍调入东宫。太子便是未来的皇帝,若为官勤谨,且与太子维持良好关系,日后升迁简直易如反掌。但我不可能任薛绍与要倒大霉的李显来往款密,又考虑薛绍素无从政之心,遂代他婉拒了武媚的好意。
什么是朝堂?那是心机博显贵、权谋定生死的战场啊,差一个品级的确是面子、俸禄都翻倍,但前提你得有命花啊,做个武媚口中的‘庸碌之辈’有什么不好呢?清闲自在也不愁没工资,我看就挺好嘛。
在太平府内,薛绍每日清晨都来问安,但因为我习惯懒床,十日里也只三四日能互道早安,不过二人每天总能相见,便是傍晚他回府后,我们坐在前堂说笑一阵,他知道我爱听什么,然后我们会一起用饭,有时他会在饭后教我作画,但我笨的可以又自视甚高,至今还是原地踏步,甚至偶尔把颜料甩到脸上,薛绍在旁扶额叹息,吩咐奴子为我打水。
如果说恬淡无忧却也不乏滋味的小日子便是幸福,那我已然拥有。跌宕起伏的权谋暗战更有意思?抱歉,暂时不予考虑。
宁心嘴快,说薛绍方才是为我梳发,刘丽娘掩唇笑道:“公主与驸马情笃和好,真真羡煞我等。”
我笑笑不语,心里直叹气,我更羡慕你啊,我也想正大光明的天天守在旭轮身边。
隔片刻,韦妙儿、刘丽娘与我坐在一处闲谈,韦妙儿忽然提及上官婉儿,鄙夷她对李显一厢情愿,妄想入东宫服侍李显。
“当真?”,刘丽娘眉心微颦:“殿下兴许不知,上官与相王志趣相投,每见面必探讨诗书,相王对上官似有。。。爱惜之意。”
韦妙儿也是一惊:“我见上官对太子多般献媚,曾以为。。。丽娘,假以时日,花落谁怀?”
上官婉儿毕竟是才情斐然的奇女子,旭轮欣赏她也在情理之中,是刘丽娘自己敏感偏激,认定是男女之情。不过,他年上官婉儿将成为李显的妾室,弟弟的这份欣赏怕是不会被李显容许,手足之情是否会因此而出现裂痕?
我困惑思索的模样落入刘丽娘眼中,她问道:“公主,上官才人两处游走,可是存心挑拨太子与相王?”
我并不喜欢刘丽娘,我也不喜欢上官婉儿,但我极其反感刘丽娘用‘挑拨’一词,上官婉儿有权放下对李显的感情,随时都可以,她也有权喜欢旭轮。我相信她对待感情是认真的,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绝不至同时对他们使什么卑劣心计。
“二位大可安心,”,我装作若无其事,笑吟吟道:“倘或上官有意周旋于二兄之间,天后岂会坐视不理?!天后是我亲阿娘,天后脾性,我了如指掌,天后爱才却更重忠诚,若上官将致兄弟阋墙,无异于我唐室浩劫,我想。。。天后当赐其一死。”
二妯娌恍然大悟,这时候才想起上官婉儿的主子是武媚。武媚当然不容许自己的一双儿子被一个女子戏弄于股掌之中。
韦妙儿不再提上官,神秘兮兮的问我:“现有一事,太子甚是记挂,却不便相问,公主与驸马婚后。。。顺意否?”
韦妙儿语调怪异,眼神也飘忽不定,还没说完自己就先红了脸,谁还看不明白她的本意?我与刘丽娘都觉臊脸,刘丽娘羞笑着端了一盏清露佯装润嗓,却不忘听我如何作答。果然女人都有一颗八卦之心,尤其已婚妇女。
这是什么天雷滚滚的问题啊?啥玩意儿顺不顺意?尺寸?时长?我与薛绍秋毫无犯,我连他的倮体是啥样儿都没法想象,更何况那些细枝末节!!
不过,人长的这么好看又仙气十足,可能X方面也很不一般吧。。。不,我不能纵容自己的想象力继续展开小翅膀啊!估计这个问题的具体答案,也只有薛绍的通房大丫头和平康坊的那些老相好才知道了。
思考的每一秒于我都如煎熬酷刑,我嗓口发紧,赶紧轻推宁心,宁心遂悄声向韦妙儿解释:“殿下容禀,昏礼之夜,公主因癸水未能完礼,又因羞怕,至今。。。尚未行房。”
这情况的确出乎意料,韦妙儿与刘丽娘面面相觑。
韦妙儿不自然的咳嗽一声,好心建议:“阴阳调和乃世间通理,然公主未经人事,若羞于。。。亦不为奇。公主若有不解之事,大可。。。翻阅傃女经呀。”
我涨红着脸点头应下,韦妙儿又与宁心叮嘱:“虽说公主是主,尔等是奴,可此事却不能由得公主,需知二圣心急抱孙呢。”
宁心也是大闺女一个,磕磕巴巴道:“是,女官曾教授房。。。房中事,奴等自会协助公主。”
刘丽娘笑说:“如今思来,坐怀不乱未必是好事,帝女娇妻在侧,驸马忍得几般辛苦啊。”
接着,她们又谈论我一无所知的孕中经验,我无聊的看几个孩子在旁顽闹,不由忆起了武攸暨。宁心回府后因不忍打扰我休息,次日才来告知我,道是攸暨的脸上吃了拳头,嘴角流血青肿不说,胳膊在混乱中竟险些被人踩断,委实倒霉透顶,原本只是来吃喜酒的。我很是过意不去,吩咐宁心尽管拿药材礼品去看望攸暨,直到他病愈为止。
人没嫁给他,朋友也没得做,我能弥补攸暨的,也只有这点末微心意,当然,他不会知道,我不许宁心实说。
嫌殿中太闷,我和宁心遂往庭中漫步赏花,身后还跟了一串小尾巴。很快,我寻见了旭轮的身影,他与李钦李融等人交谈,另有唐恬恬的弟弟唐般若这样的姻亲子弟在,我因而不便近前,在附近寻了一座石榻坐下,偶尔偷瞧他一眼,心头便是一阵悸动。
宁心指唐般若笑道:“奇哉怪哉,唐家子弟眉眼皆周正,唯这十一郎。。。唔,般若般若,兴许模样不济,才学能压人一筹。”
我道:“可我听说唐般若不甚好读书,又胆小怕事,尤惧鬼怪,与你无二。”
“哎呀,”,宁心气笑,拿着花儿来砸我:“阿姐挖苦我呢,阿姐也怕鬼呀。”
不多时,几个锦服少年自近处走过,随手掐了生意盎然的斑斓菊花互相簪戴,就中最年少者故作不经意的看向宁心,笑意羞涩。
宁心见了,很是不以为意:“韦泚状如洞鼠,哼。”
我嗔道:“这话便是过了。韦四算得眉清目秀,又何况是太子妃之弟,你将韦四比作洞鼠,岂非贬低太子妃?”
韦泚年仅十二岁,偏对宁心一见钟情,当然,宁心天生貌美,哪个男人若说对她没好感那便是虚伪了。宁心清楚韦泚的心意,甚至韦妙儿还曾隐晦的问我愿不愿割爱让宁心去做韦泚的妾侍。宁心由是极不痛快,看韦泚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宁心嘟囔抱怨,我清楚她心比天高,我也一直劝她,豪门纨绔生来不识愁苦,喜欢的东西往往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拥有,所以少有长情者,倒不如放眼寒门,寻个知冷知热的,反而更能珍惜她。宁心听不进去,张娟娘却懂这道理,无奈拗不过女儿。
宁心拿朵花撕扯出气,我又提旧事,她不爱听,赌气道:“驸马对阿姐甚是专情呀,兴许我也能。。。觅得良缘,非得低配寒族不成?”
我尴尬笑笑:“凑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