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顺因好奇,想要一探盒内究竟:“姑母,宫外浮元子与宫内有何不同?”
还是定力不足,武攸暨怕汤圆真被光顺吃了,慌慌张张的抢过食盒,拿好话哄着失望的光顺:“天家何其富贵,这元子自是不及宫中可口!!诶,大郎莫急,我改日。。。”
“武三,认错不认?!”
霸气的把明晃晃的金勺子插在酥山上,我终于肯抬头,而武攸暨也正望着我,四目相视,立时把他闹个大红脸,十分心虚的扭头向一旁。
宁心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拉着攸暨坐下:“好啦,和气致祥。阿姐不与你制气,你却不肯见好就收,闹到今日还不是。。。唉,何苦?求和便直说嘛。”
就坡下驴,武攸暨顺势入座,却斜着身子,不愿看我似的:“怎能不怪月晚?!偏在外人面前呵斥我!大折我颜面!”
心话他没学什么大本事,脾气却是渐长呢,我掩嘴笑嗔:“半分声望也无,倒顾着几分薄面,我眼中不分内亲外亲,只不过,凡事总要讲理吧?攸暨,那日若是薛表兄对你出言不逊在先,我亦会维护你。真若不留情面,我便劝着薛表兄打你一顿。”
他讥笑:“是,公主在理!哼,比我早生两个月而已。”
“三个月,你呀,开学便换去算学吧,五减二竟也算不清。”
“且不说我,你这。。。口口声声薛表兄,是否。。。欠缺矜持?”
“称谓与矜持何干?那我该如何称呼薛子延?”
“嗯?你以表字称呼薛绍?” 。武攸暨直皱眉。
“难道这表字见不得人?”,我有些困倦,打个哈欠:“父母所取,以表其德,薛表兄提前用了,我为何不能称呼?”
攸暨无言反驳,二人就这么闲聊斗嘴,那点小别扭彻底解开了,但这一回却算不清是谁求和在先。宁心替我们高兴,并劝攸暨以后不许小心眼了。宁心打开食盒,见糯元子盛在竹筒里,而竹筒外裹着他的皮尉,用以保温。
吃了一口,尚温,我故作高慢的睨了一眼那小倔驴:“唔,表弟有心了。”
他有点担心:“若是凉了,便教宫人。。。”
“热气看似散光了,实则,”,我舀了一勺喂进他嘴里:“正适口呢。”
攸暨嚼了三两口便咽下了:“毕竟新鲜不足,待你获准出宫,再往那张家楼吧?”
“好呀。”
一旁的李光顺有点眼馋,我本来就不想吃汤圆,便让给了光顺。武攸暨倒不怪我借花献佛,指着我们面前这一大盘酥山,说下雪天不该吃冷饮。
这殿中炭火充足,又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宾客,我穿的白小绫夹绵袄子就有点累赘了,但脱又是不能脱的,先前才会觉得十分闷热。
“解暑啊!”,我不自主的抚了抚绣满白芍的衣襟,直想扯开领口痛痛快快的散热:“只能吃酥山喽!”
武攸暨想是看透了我的心思,笑我行为不淑,瞥了瞥殿外的熊熊庭燎:“月晚,你最喜扬雪,今夜雪落正疾,往会庆亭赏雪可好?”
我点头同意,又埋头食案:“容我多吃一口!不成,再多一口!”
“哈哈哈哈哈,贪嘴小娘子!”
很快,三人带了李光顺一起去殿外玩雪,却有宫人送来一个一尺见方的秋色锦囊,我见这人有些眼熟,光顺嘴快替她答了,原是在东宫服侍李贤的。我有点意外但并未多想,好奇的去摸锦囊里的东西,先摸出了一封书信。展信后方知这锦囊竟来自薛绍,他托二哥薛绪带入宫中,可薛绪不便见我,也只得把这事又托给了东宫的宫人,可谓百转千折,来之不易啊。
既知是来自薛绍,我大概猜出了原因,遂满怀期待的迅速摸出了一沓画纸,以五彩丝线整整齐齐的缝缋成册,翻看内容,笔触细腻,画功传神,用色也是十分鲜明,每张纸的左侧还落有一行行蝇头小楷,细述画中故事。
“阿妹阿妹,”,乍然获得一份心意满满的新年礼物,我喜不自胜,急忙招呼宁心:“那日同薛表兄提及遍寻不得《录异传》,未料表兄竟助我寻得并亲自配画,哎呀,图文并茂,表兄这份诚心。。。啧,我竟不知该如何致谢呢。”
“阿姐那日只是随口一提,薛家三郎便放在了心上,”,宁心接过画册,随意翻开一页,极认真的欣赏,颇羡慕道:“这诚心真真是无价宝。哎哟,薛三郎画功竟如此了得?!诶,阿姐,薛三郎擅画仕女么?”
揽过她的肩,我嘿嘿笑问:“你是想。。。请薛表兄为你我作画?不若等春日?”
宁心欢喜:“好呀好呀,夹袄笨重,薄纱曼妙画在纸上才好看呢!”
正赶上旭轮过来代李贤向房云笙传话,顺便查看我有没有调皮惹事,见有酥山,不嫌是吃剩的,拿了我的勺子吃了一大口,他也道这殿中温度过高,自己的中衣早已沁了汗,粘着身子很是难受。我和宁心兴奋的讨论‘拍照’留念的事情,旭轮好奇问要找哪一位画师。我道是薛绍,宁心也把画册递给旭轮,道是薛绍特意送我的礼物。
旭轮不接,先拿了帕子擦净手心汗水,无意的扫了一眼站在我旁边的武攸暨:“何时见过薛表兄?”
我于是说出了上月的偶遇,旭轮接过画册,徐徐翻看,念念有词:“既寻不得《录异传》,为何不知会我?你倒有耐性等来今日呢。唔,虽不及希俊之作,却也可观。”
早听闻旭轮与江都令李思训的儿子李昭道因学画而结缘,交情甚笃。李思训的祖父李叔良是高祖李渊的堂弟,封长平郡王。李思训的父亲李孝斌被封为华阳县公,死于突厥之手,到了他这一代无封无爵,便只是普通宗室了。
李思训擅长丹青,金碧山水最是一绝。我曾在李治殿中看过一幅《江山渔乐》,当时便惊叹不已,不知李思训用的是什么笔,十余株苍劲古松扎根山巅,他竟把松针一根根清晰的画了出来,更遑论那些行走山间的修仙之人,大小不及蚕豆,亦是须眉尽现,表情各异。作画的不晕,我这看画的看也看晕了,李思训画中多是风景、楼阁、人物,并无奇特,偏喜欢交错搭配,让人分不出谁主谁次,就恨不得钻进画中问个清楚。父子相传,李昭道也醉心此道,但尚无大成。
我道:“是么?宁心与我都认为薛表兄画功了得呢。”
旭轮并不与我争论,把画册还给了宁心,紧接着又被武攸暨要去翻看:“这画功嘛。。。”
可能是攸暨站的位置有点背光,便捧着画册凑近了灯盏,不冷不热道:“《录异传》许是今人伪造之杂文,偏你坚信是先朝失传,苦苦寻求,哼,想来薛绍只是随手画了哄你的,你不必如此看重。依我说来,薛绍画功。。。的确平常,若我用心勤练,一年半载即可追平。”
“哎呀!画。。。”
李光顺才要喊,画册一角已燃起指甲盖大小的一簇火苗。情急之下,我不管不顾的夺回,飞快的去拍火苗,几乎是在瞬间拍灭了火苗,不过,饶是保住了画册,仍有三四张被烧毁了,再难看清画中内容。
我心疼这画册不复完好,旭轮则拽起我的手反复查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毁,怎能以血肉之躯触碰明火!”
暂无暇感谢旭轮的关心,我怒视那肇事者,见武攸暨面无愧色,心惊他居然是故意为之。
“你着实。。。。”,找茬儿的孩子绝不能惯,任何毛病都得及时扼杀,我张口便骂:“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即便重九那日我不该责备你,你怨我一人便是,何苦糟践薛表兄这份好意?!”
明明做错事的是武攸暨,可他倒显得十分委屈,视线在画册与我脸上来回转了数次,忍不住含泪辩道:“又是因薛绍而责骂我!!我早已看清,自与薛绍相识,你便。。。你实是芳心暗予!你偏心!”
“不错!!”,心头火气正大,尤其痛恨他毫无悔意,我直想踹他一脚:“我的确偏心!哈,为何不能偏心薛表兄?薛表兄是我嫡亲姑母之子!你本是外亲,我该与你疏远才是!!攸暨,倘若你再敢无理取闹,我定会。。。”
武攸暨自知理亏,却拒不认错,我还没骂痛快呢,他竟把一盘半融的酥山拂下桌去,随即转身离开了,宁心急忙着人收拾这一地狼藉。
旭轮唏嘘,拉着我先坐下:“吵吵闹闹不成体统,仔细二圣怪罪。月晚,缺页我会补画给你,你莫气恼。”
人都走了,这一时再是生气也无处发火,我抚着刚刚历经了火劫的画册,颇委屈道:“你画山水楼阁,薛表兄画人物神兽,你可没这本事。”
“难道绘样还分高低?”,他只觉好笑:“月晚,我是好心帮你,反被。。。那我。。。把这画册还与薛表兄,请表兄亲手补齐缺页?”
我摇头,随手揩了眼角的泪:“更不好,如此一来,薛表兄便知我未能珍护这一番心意。”
“你要如何?”
“缺便是缺,不必费心补全了。”
【09-02-2019 本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
11月8日(2020)更新:
本章和醉花阴是重改时新加的章节
这次内容基本没变,只是多写了一些字
11月6日(2020)更新:
小故事原文如下,出自《笑林》,三国邯郸淳编写
南方人至京师者,人戒之曰:“汝得物唯食,慎勿问其名也!”往诣主人,入门内,见马矢,便食之;觉恶臭,乃止步。
进见败屩弃于路,因复嚼,殊不可咽。顾伴曰:“且止!人言不可皆信。”
后诣贵官,为设?,一引作馔因见视曰:“汝是首物,一引作戒故昔物且当勿食。”
少府监裴舒,奏卖苑中官马粪,岁得钱二十万贯。刘仁轨曰:“恐后代称唐家卖马粪。”遂寝。 出自《朝野佥载》
11月5日(2020)更新:
【唐六典·卷三·户部】
凡赐物十段,则约率而给之:绢三匹,布三端,绵四屯
(赀布、紵布、罽布各一段。春夏以丝代绵)
2月9日(2019):
好,本章开始,女主和男二武驸马的打情骂俏暂告一段落啦(转变生硬,见谅见谅)
推荐两首歌,个人认为适合本文的主旋律。 金莎《星月神话》。徐婕儿 《错误的相遇》